然而,还不等他们说什么,本性善良的西斯学徒却忍不住了。
如果能挽救那个女孩,将她从每年清洗一次记忆的悲惨命运中解救出来,为什么不呢?
“老师……”
“虽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不行。”
“可……”
“泪子,这一次不行。”
“但是……”
“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那一瞬间,阿斯拜恩的身影在史提尔和神裂来似乎突然变大了。惊人的威势携带着浓厚的血腥气和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原力魅惑能让从未见过这种技巧的人为之震慑,却一点也压不住同为西斯的佐天泪子。
然而,阿斯拜恩突然迸发的火气,让从没见过他发怒的佐天泪子一下子就吓住了。
在她的记忆里,这大概是西斯武士第一次把这么明显的怒气指向自己。
着低下头的少女,西斯武士心中掠过一丝不忍,但仍然板着脸。
因为,如果他稍稍放松一下的话,恐怕就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了。
“想要她避免那种每年都清洗记忆的方法——”
出乎神裂和史提尔的意料,这个已经当面拒绝了他们要求的男人若无其事的谈起了救治茵蒂克丝的方法。
他不想提供帮助——只限于“他自己”吗?
想要重建被切断的神经通路,重构“遗忘”功能,从技术角度上毫无问题。
学园都市以能力开发而闻名,同样的对于脑域的研究也走在世界的前列。木山春生能以一己之力编纂听力程序从外部修改脑电波的频率和波形从而组成幻想络,要找到修复损坏的海马体神经交联的方法又有何难?
一场准分子级别的手术而已。
问题是那孩子的身份。
身怀十万三千本稀世的魔导书的“书库”,英国清教必要之恶教会的重宝。
加上这一重身份,便不能简简单单的把她当成一个“人”来待。说的不客气一点,茵蒂克丝就是贵重的物品。
“物品?”
无论是神裂,还是佐天的脸上都凝滞了一瞬间。
就像春上衿衣和枝先袢理之于木原家族,七名level5对于学园都市那样贵重,甚至犹在其上的物品。
如果经由学园都市的手,茵蒂克丝重新获得“遗忘”这项功能,除了会遗忘那些不需要的繁琐细节之外,那十万三千本魔导书就能保证安然无恙吗?
能吗?
尽管佐天泪子把嘴唇咬的发白,但只能无力的喷出空洞的气息。
就算有新伊甸和时空管理局的技术作为后盾,那也是不可能的。
那么,作为这个世界神秘侧举足轻重的势力之一的英国清教,失去了这么一笔宝贵的财产之后会对罪魁祸首的学园都市方面将做出何等激烈的反应?
“应该不会有太激烈的反应吧——玛格努斯先生和神裂小姐,都是好人呢。那个什么……对对,必要之恶教会,应该也都是一样的人吧?”
佐天越说,在阿斯拜恩轻轻叹息之下声音越小。她求助一般将目光转向史提尔和神裂,两人却都像触到了烙铁一样躲了过去。
所以,科学侧和神秘侧的全面对抗,大概是必然的结果吧。
“那样的话——”西斯武士意味深长的着徒弟的眼睛。从原力海洋深处穿过的精神羁绊轻轻震动着,一瞬间便以百倍于语言的速度将信息传输完毕。
时空管理局也好,学园都市理事会也好,都不可能让他们乱来。如果真要引起神秘侧和科学侧双方的乱战,别说卡萨诺瓦爵士,就是哈洛温提督也保不下他们。
不过到时候,时空管理局的处罚,大概已经微不足道了。
“每天,每天,不是杀人便是被杀,浑身沾满血迹,有你自己的,有你朋友的,也有你敌人的。即便到了很久很久之后,如果在枕头底下没有一把手枪的话你也根本睡不着。
“或许在早饭后空闲时间和你赌了一把,却没现金付账的朋友,到了中午便会躺进裹尸袋里,甚至在激光和电磁弹下成为一撮尘土。你没法面对他们的亲人,有时都没法面对自己。你会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死的是他们,不是自己。
“泪子,你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了吗?”
血腥味扑面而来,呛的年轻的西斯学徒根本喘不过气。
她想起了暮羽,想起了乃绘留,想起了尸骨已经变成了灰尘洒落在赫尔维西亚西部的群山和沙海中的菲利希亚-海德曼和空深彼方。
我做好了让自己,初春,白井同学和御坂同学,让春上,让谷川,让栅川中学d和c的学生们,让翌桧园的孩子们,让无论如何都不肯舍弃学生的木山老师……让自己所珍视的一切都化为火海,在血雨腥风中飘摇的准备了么?
“您太过分了。”
视野的左上角,突然跳出了林蒂-哈洛温提督的胸像。
“她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她早晚会面对这一切。
阿斯拜恩着低下头的佐天泪子。
秩序,高于正义。
曾经无数次调查中,自己和master已经揪住了幕后黑手的尾巴,却因为可能会引起加达里内外的武装冲突而被紧急喊停。
自己,master,还有情报部的同事们的性命,自己可以毫不在乎的摆上天平。
然而,如果拉普兰也有被卷入战争的危险,那自己就不得不退避三舍了。
正义,在自己所在乎的那些人的安全之前,一文不值。
“框!”
“谁!”
即使门只发出了一声轻响,在沉默的房间内也显得格外清晰。
神裂的耳力何等高明?立即出声断喝。
由近至远,门外响起的脚步声熟悉异常。
和史提尔对视了一眼,两人推开门,旋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是要冒着将朋友们推上腥风血雨的风险救助那个素不相识的女孩,还是任由那个女孩坠入命运的深渊,就这样保持着非人的身份活下去?
最终,佐天一言不发的跑了出去。
她推开的门扇被一只纤长的手掌握住,轻便的运动鞋踩踏在单人病房的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窈窕的身影出现在病床前。
“这样好吗?”
生天目仁美茶色的瞳孔注视着着墙壁,仿佛要用目光在上面钻两个孔的西斯武士。
阿斯拜恩的目光移动了一下,对着生天目仁美。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那是她自己的真实。”
最终,西斯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对面的女性则罕见的叹了口气,露出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苦笑。
“你太宠着她了。”眼镜后的茶色瞳孔中露出了一丝忧虑。
曾经自以为一无是处,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得到成果的人,一旦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道路,备受呵护与宠爱的话……
大概会和她自已一样,走上一条根本不清前面有些什么东西的道路吧。
师傅慈爱的面孔,师弟们憧憬的目光,还有那个跟屁虫似的,一言一行皆以模仿自己为荣的小师妹。
一切的一切,在相隔十年的现在想起,都化作了锥心的痛苦。
如果师傅当时对自己严厉一点的话……哈,那个老头子,即使自己犯下叛出师门的大罪,他不也只是做做样子就宣布“无能为力”了吗?
即使严厉一点……
她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以自己那种强硬到了极点,认准了一件事情就连龙都拉不回来的性格,恐怕只会闹的更僵,更凶,乃至更无法收场吧。
“或许吧。”西斯武士的目光再次游移。佐天已经削好,却因为刚刚的骚动而无暇顾及,现在已经在空气里变成褐色的苹果凭空浮了起来。随后,在原力的挤压之下,浅褐色的果汁顺着渐渐缩小起皱的果实流进了下面的杯子里。
所有的西斯,都懂得该如何授徒……
如果那是“徒弟”的话。
然而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对这个一向“不是徒弟,而是学生”的女孩,感情早已超越了师徒应有的界线之上。
他曾以为,在那场在不知名的巨行星的卫星上展开的战斗,失去了一切——生活,身份,记忆——之后,自己曾经的生活目标也随之彻底瓦解了。
然而不知何时,他突然发觉,在学园都市的这段时间,平静的生活似乎又唤醒了他对于某些东西的渴望。
在他还不叫阿斯拜恩-维塔嫩这个名字,还不是加达里海军的一员的时候,他在拉普兰明净的星空之下就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一生。
高中毕业之后继承农场,两三年之后和相爱的人结婚,生下两三个孩子,把取名的烦恼丢给年迈的父母。当孩子成长到足以对抗拉普兰冬天的寒风时带他或者她去永夜之地那无边无际的荧光苔原,等他们再长大一些就教他们打草卷、为驯鹿助产、驾驶地上车……
送他们上学,当他们被别的孩子欺负或者欺负别的孩子的时候,和那些孩子的父母一起冷眼旁观,然后各自交给自己的孩子体术和感应原力的方法。
帮着孩子们筹备婚礼,然后他们会有他们自己的孩子。最后,在孩子,孩子的孩子们的注目下死去。尸体归葬于南方森林与沙漠之间的交界,为森林提供养分。
数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拉普兰人就是这样生活在那个从太空下去,呈现出漂亮的淡黄色,实际上却极其贫瘠荒凉,只有北极区人造冰盖的附近才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上。
虽然自己将这一切深深地埋入记忆的底层,但每当原力的潮水退去,不经意间,横贯拉普兰明净夜空的大星云和从永夜之地吹来的寒风的气息,总是若隐若现的从记忆的最深处浮上来。
这具经过那样深度基因调制和原力改造的身体,大概再也没法有自己的孩子了吧。
所以,自己才对名为佐天泪子的徒弟那样好吗?
自己从没有过孩子,所以,不知道呢。
“帮我一把,可以吗?”
“……事实上,我不能说‘不’,对吗?”
“对。”
……………………
怎么会!
被刺猬头的少年拉着,离开了那个戴着眼镜,总是板着脸的“阿姨”,一路冲下医院大楼的楼梯和台阶,将医生、护士和病人的斥骂甩在身后,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出了医院大门,白银星屑一般的头发在冬末的空气中飞扬,茵蒂克丝的心绪就像是她的呼吸一样紊乱。
自己的记忆只能追溯到去年的这个时候。本以为是重伤后的自然反应,因为那个魔法师和那个女人追的实在太紧的缘故,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医院进行仔细检查。更找不到机会搭乘飞机或者轮船离开日本回英国去。
根本想不到的是,那个睡觉到一半会点着自己的被褥的魔法师,那个连上厕所的时候说不定都会杀进来的女人,居然是同属英国清教的成员,是自己的同伴,甚至就是保护自己的人。
虽然只有一年份的记忆,但茵蒂克丝可不傻,甚至可以归到绝顶聪明的那群人里面去。稍稍一想她就知道,那些像是苍蝇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袭来的魔法师,怎么可能在追踪最多两个月之后就销声匿迹?
分明是被红发的魔法师和不知廉耻的女人干掉了!
如今……怎么办?
这一年来,似乎都是不怎么好的记忆呢。
“这样的记忆,丢掉了也无所谓吧。”
这样想着的茵蒂克丝,感受着抓着自己胳膊的上条当麻的手的热度,眼里是他的背影。
有没有办法,保留下这么几天的记忆呢?因为这几天过的很快乐啊。
“刷!”
人体轻轻落地的声音。从小巷旁边的墙壁上疾奔而来,越过他们的神裂火织已经出现在他们的前面。
转过身,则是齐肩的红发被烧掉了一半,普通的白衬衫和裤子到处都是被灼破的孔洞,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的史提尔-玛格努斯。他手里的两把炎剑静静的散发着逼人的高温。大概是接受了昨天咏唱不及而被阿斯拜恩突袭的教训,在过来的路上就已经召唤出来了。
“你们是同伴吧?”将茵蒂克丝护在自己和巷子的墙壁之间,刺猬头的少年用右手挡在自己身前,抢先喊叫:“那么就不要放弃啊!一定会有办法的啊!”
无论是史提尔还是神裂,都露出了苦笑的神色。
——办法?
——当然有。
——但,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有浑身沾满血迹,并且也让你的朋友们浑身沾满血迹的觉悟吗?
这个学园都市以内,大概谁都不会有为了一个神秘侧的魔法师,赔上自己,还有自己的生活的觉悟。
如果有……
如果有,那也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是凭一己之好恶恣意妄为的危险分子罢了。
咻——!
神裂右手五指张开,钢线切破空气的声音一闪即逝。上条当麻感到四肢一紧,应声便失去了平衡,瞬间被钢线捆成了蛛上的猎物,面朝下倒在地上。
虽然他的右手能抹平一切超能力和术式,但面对神裂的钢线这种完全是利用本身力量的物理攻击,半点用处也没有。
即便落得如此下场,不服输的少年仍然拼命挣扎。锐利如刀的钢线顿时随着他的活动割破了衣物。
然而,平时衣服的纽扣掉了都心疼得要死的上条当麻,此时根本就不顾及衣物被切成拖把,重新购买所需的那笔巨款,甚至不顾及露在外面的皮肤被钢线割出的一道道长长的渗出鲜血的口子所带来的剧痛,用力大声喊叫。
“十万三千本魔导书和伙伴的性命,究竟哪个重要,你们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别自以为是了,伪善者!”
浑身一松,浑身的钢线一圈圈的脱落下来,然而随后上条就感觉领子一紧,被高他一头的史提尔提起,然后被重重的一拳打在脸上。
眼前一黑,耳鸣心跳。上条被打得向后仰起头,血丝从鼻孔和嘴角流出。大怒的上条捏紧了拳头准备还击,却被眼前史提尔的表情惊呆了。
“别自以为是了……”
史提尔-玛格努斯那张酷酷的脸皱缩着,似乎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现在,他和神裂火织的心里都有一架天平。
天平的一端,是那个和他们相处了两年,却一点都没有第一年的记忆,贪吃、暴躁、任性,视他们为觊觎自身的恶徒的女孩。
另一端,则是必要之恶教会在英国清教,乃至十字教,神秘侧的地位。
必要之恶教会之所以能爬到清教的顶端,在这个世界占据一席之地,茵蒂克丝,这个名为“魔法**目录”的女孩的记忆,乃是必须的。
一边是身为人证明的友情,而另一边却是地位乃至生命的保障。
想必,当初亚伯拉罕听到上帝要他将自己的子嗣献上祭坛的命令时,所受的煎熬也不过如此吧。
沉默,弥漫在三个人中间。
“toma……”
不知什么时候,被史提尔退开一步放下的上条感到自己的衬衫下摆被一只小手拉住了。
“我很开心。”
虽然只相处了一天多一些的时间,但银发的女孩仍然给他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着这个不是给自己的笑容,史提尔心如刀绞。
去年的这个时候,这个女孩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来吧。”
转向史提尔和神裂,银发的女孩做出了完全不反抗的样子。
“还等什么?”
眼见史提尔犹豫的表情,茵蒂克丝逞强的说道。
红发神父将手探进领口,捏紧了里面一枚小小的十字架。
那个十字架上刻着消除记忆用的术式。平常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十字架,如今却重的要命,坠的这个两米高的威尔士大汉不由得感到身体似乎都无法承受这种重量。
“谁!”
神裂火织突然高喊。右手一扬,钢丝撕破空气的声音破空而去。
光谱在橙色与黄色之间的高温等离子体一瞬间就吞噬了钢线。
让史提尔和神裂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按照教会秘传的配方和方式打造,即便在史提尔三千度火焰的灼烧之下也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的钢线发出铮铮的声音,一瞬间就尽数崩断了。
然而来人也没能全身而退。崩断之后的钢丝如同活蛇一样四处横扫,其中一支正好狠狠抽在她的额角上。如同刀刃般锐利的钢丝毫不费力的切开了皮肤和皮下脂肪。血液顿时从伤口中汹涌而下,将她引以自傲的北国少女的白皙皮肤染的通红。
“给我住手……”顾不上额角的鲜血从脸颊上流下,将蓝色的水手服湮出深褐色的痕迹,佐天泪子以从未有过的音量怒吼:“都给我住手,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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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俺同人或者无限流小说,茵蒂克丝的记忆问题,大家基本上都以“这是教会的阴谋,是骗神裂和史提尔用的借口”来解决的。其实计算了一下之后,俺发觉这是个很麻烦的问题。详见后面一篇技术说明文。
当然俺对镰池老大并没有不敬之意。考据到那么细本来就不应该是作者的活儿。板子应该打到编辑身上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