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业和凤倾雪最终还是依了风涯之言,暂时留在了琅琊山,而风涯对他们的待遇也十分优渥,一切吃穿用度,都十分上心,也不限他们的行动,除了有限的几处不宜外人踏足的禁地外,整个琅琊山任何地方都可以任由两人随意行走。随着ri子一天天过去,杨业越来越担忧凤倾烟和程旺,周子元他们的处境,心中也愈发焦虑烦闷,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得每ri里在整个琅琊山脉四处游览散心,强迫自己尽量少去想这些烦心事。这些天来,杨业发现,头顶的太阳在慢慢移动,到了最近这几天,已经慢慢的落到了接近地平线的附近,这几ri的天se,也都是黄昏一般。杨业坐在一处山头的峭壁边上,看着此地异样的夕阳,正在出神的时候,冷不防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顿时一惊,回过神来,回头看去,只见凤倾雪正笑吟吟的向自己走来,心知必是她丢的什么东西砸的自己,不由无奈的微微摇摇头。凤倾雪今ri穿了一身白衣,少见的显出一种份娴雅清丽的气质,她走到杨业身边,也如杨业那般,和杨业并肩坐下,看着远方的夕阳,轻声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是不是还在为他们担心?”杨业点点头,回道:“是啊,咱们当初前往蜃楼城遗迹,并无别人知晓,那离去的法阵,又被打破,他们困在里面,除了指望我们去救,就再无脱困的可能了,时间拖得越久,他们的处境就越堪忧,怎容我不担心着急?倒是你,我瞧着你这些天似乎都十分开心,无忧无虑,难道你就不担心吗?”随即便又想到她与凤倾烟的恶劣关系,轻叹一口气,接着说道:“就算你不担心他们身陷绝地,难道也不担心自己要一辈子留在此地,再也回不到中土去了吗?”凤倾雪闻言收起了嘴角的淡淡笑意,冷哼一声,说道:“我才不担心这些,我又不是你,有那么多的牵挂。你那个呆子师弟,整ri口口声声说我魔道之人,尽是yin狠毒辣,凶残狡诈的恶人,虽是门户偏见,失于偏激,可是未尝没有几分道理。在我的记忆中,宗门内的每个人,看向别人的目光中,都尽是冷漠无情的神se,便是我师父,我也从来不曾感觉出对我有过一丝温情。你还记得当初程旺与我争吵,说当年那些被你们太清观击败的魔道宗门的余孽,全都携了宗门功法宝物,投靠我们无极魔宫,全无一丝气节吗?其实,并不是我们魔道弟子没有气节,如你们常说的,魔道尽多狠戾凶残之辈,又岂会那么贪生怕死,只是因为,在魔道,这所谓的宗门,并没有多少值得留恋怀念之处,没有值得他们去为之殉死的存在。”杨业闻言默然,想起了在太清观的那些ri子,偌大的道观,平ri里都是冷冷清清,每个人都埋头忙于修炼,ri子十分平淡乏味。由此可想,那无极魔宗,只怕冷漠寡情之处,还要远甚于此,这样一来,也难怪凤倾雪丝毫不忧急于返回中土。凤倾雪说完,随手捡起身边的几颗石子,丢到面前悬崖下,然后展颜一笑,也不待杨业说话,站起身来,说道:“好啦,谢谢你,往ri里,可是连个肯听我发牢sao的人都没有呢。我回去了。”杨业回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凤倾雪,忽然觉得这个平ri里嘻嘻哈哈,古灵jing怪的少女,其实或许不过是强颜欢笑,苦中作乐,自小生活在那种环境,也是有些可怜。又坐了片刻,杨业也站起身,向住处走去。路上经过一片竹林时,忽然听到一阵幽咽箫声传来。初闻这箫声,杨业先是一愣,猛然发觉,自从那次在魏国西山听了李夫子吹走的那半阙箫曲之后,此后这些年,竟然已经再也未闻丝竹之音了,想到这里,便又勾起了心底的往事,不由心中惆怅,便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沉醉于那箫音,还是沉浸于往事中。杨业听着听着,竟觉着这曲子的曲调有些熟悉,可是却始终想不起来是什么曲子,在哪里听过,正待细细聆听辨别,那箫声却戛然而止,不再继续下去。杨业通晓音律,觉出并不是曲子终了,也不知吹奏之人因何停下。正疑惑间,杨业脑中蓦然一闪,忽然发觉当年李夫子吹奏的那半阙箫曲,意境和韵律竟然和适才林中传出的这半阙极为相合,似乎正好能凑成一整阙曲子。杨业四下看了看,只见这竹林里的竹子,许多都生的纤长圆直,用来做箫管,十分合适,于是便挑了一株斩断,截下洞箫长短的一截,打通竹节隔膜,钻下音孔,做成了一支洞箫。他如今法术在身,做这些自然十分轻松。杨业试了试音se,便依着记忆,吹奏起当初李夫子教给他的那下半阙曲子来。箫声幽咽,更添愁苦,一曲终了,杨业叹了口气,转身向住处走去,刚走了两步,忽听身后竹林内一个女子声音喊道:“公子请留步!”杨业闻言一愣,自从去了太清观,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种世俗的称呼了,若不是这周围只有他一个人,他都要以为是在喊别人了。杨业回过头来,看到一个身穿淡绿衣裙的少女,正向这边走来。这女子容se清丽,身形消瘦,脸se有些苍白,若不是身上绿衣带来一些生气,几乎就像一个久病未愈的病美人。少女手里执着一支白玉洞箫,快步追到杨业身前,细细的喘了几口气,似乎体力已经有些不支。杨业看了看这柔弱少女,发现她并非修士,体质连寻常康健之人都远远不如,难怪会这般虚弱模样。“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听说前些天家里来了客人,想必就是公子你吧?”杨业点了点头,说道:“我确实是前些天来到这里的,至于你说的客人究竟是我,还是另有其人,我就不知道了。”“嗯,那就肯定是你了,我家很少来客人,被准许留宿此地的就更少了。”杨业被那首曲子勾起往事回忆,此时刚刚回过神来,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有在意少女口中自称“我家”,看她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便以为只是寻常风家家人而已。看到少女手中的玉箫,杨业猜测,刚才竹林中的那半阙曲子,应该就是这少女吹奏的,此时她追出来,应该是为了自己接着吹奏的那下半阙,于是便问道:“姑娘喊住我,可是有什么事吗?”那少女闻也看了看杨业手中那支竹箫,苍白的小脸微微红了红,显得有些羞涩怯生,最终还是开口细声问道:“我是想问,刚才那首曲子,可是公子吹奏的吗?”见杨业点头承认,少女略微犹豫,迟疑着问道:“敢问公子是从何处得来那半阙曲子的,可有上半阙吗?”彼此偶遇,没有什么交际,杨业也不yu将那些往事同她细说,便道:“这半阙曲子,是早些年一个长辈交我的,只有这半阙,据那位长辈说,上半阙已经散佚不见了。至于曲子从何得来,叫什么名字,我就不得而知了。”那少女闻言,面露欣喜之se,说道:“原来如此。公子可听到适才我吹奏的那上半阙吗?与你那下半阙相合,正好便是一首完整的曲子。”杨业先前就觉着林中那半阙箫曲,同自己那半阙韵律意境均十分相合,便隐隐有此番猜测,只是却觉着太过匪夷所思,便没敢肯定,此时听到少女的话,犹有些不能置信,觉得未免太过巧合,不由问道:“姑娘怎么能这么肯定,这两阙正是出自同一首曲子?或许只是韵律、意境凑巧相合呢?”那少女摇摇头,对杨业说道:“我早些年得到一份曲谱,只因前人保管不善,得到的时候,就只有上半阙能够看清了,下半阙则只有断断续续的几行能够勉强辨识,我刚才在竹林中,听到你吹的曲子,其中一些音律,正好和那几行一模一样,所以便追了出来。”杨业不由想起,当初李夫子教他那半阙曲子时,还曾经说过,他当年得到这半阙曲子之后,曾经花费了不少心思去寻找那上半阙,可是却苦无结果,若是能够补全整曲,必将是流传千古的旷世名曲,说这话时,杨业还能听出李夫子话中的惆怅失落之意,显然十分在意此事。李夫子苦寻不得,却不想竟然在这海外孤洲偶然碰到,当真是无巧不成书,想到这里,杨业便想向那少女借来那份曲谱,将上半阙誊抄一份,不为别的,就算是帮李夫子了结一个夙愿吧。“原来如此,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不知姑娘能否将那曲谱借我誊抄一份?”少女从竹林追出来,也是存了同样的心思的,只是她似乎生xing极为腼腆内向,不善与人交际,正发愁怎样开口索要,闻言欣喜地点点头,说道:“那份曲谱在我住处放着,没有带在身上,要不,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去取行吗?”“嗯,好的,离这里远吗?”杨业点头答应,同时随口问了一句。少女回头看了看远处,又看向杨业,小心翼翼,有些担忧地小声说道:“有点,有点远,可是我会尽快的,可以吗?”显然是担心杨业嫌时间太久,不愿意在这里等她去取那曲谱。杨业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倒不是不耐烦在这里苦等,而是有些担忧她这纤弱的身子骨,适才看她从竹林内追出来,就已经有些气喘,显然体力不是很好,要是她的住处离这里太远,又急着赶路,只怕会更累,若是自己御剑带着她去她的住处的话,又有些不妥。抬头看见少女见到自己皱眉,神情更加紧张,知道她可能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便对她说道:“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哪天有空,你路过我住处,顺路捎过来就是,我也正好回去把我那下半阙誊写一份给你。你看这样行吗?”杨业早已看出,这少女这般着紧,为的就是自己那下半阙的曲谱,既然自己暂时没有离开此地的打算,倒也不急在这一刻。“嗯!”那少女闻言,松了一口气,欣喜的点了点头。杨业于是便将自己住处告诉了她,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