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欣的身体一直在颤抖,从宗泽的语气中,宗欣听出了些什么,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甚至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一旦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父亲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包括父亲自己的性命!
可是,为人子女者,怎能如此?
宗欣把目光投向南方,林冲,鲁达,你二人愧为西军名将,胆小如鼠,让我父亲这一花甲之人承担半壁江山之安危,你等在父亲羽翼之下得以保全,可曾有过一丝丝愧疚之意?陛下如此信任你二人,你二人却如此怯战?担得起西军的名头吗?
他当然知道宗泽数次向赵桓请求调派林冲鲁达二人中的一人来为自己掠阵,做军中主力使用,但是此二人没有一个抵达的,宗欣很不理解,自己的父亲快要七十岁了,是名副其实的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但是为什么国家的安危还要父亲一力承担?父亲的经历已经快要耗尽了,连身体都快要崩溃了,数次在夜间处理公务的时候昏迷过去,若不是宗欣提早发现,随军军医拼命救治,宗泽早已作古。
林冲,鲁达,号称西军第一猛将组合,被皇帝陛下信赖,成为禁军正副统帅,执掌兵权,是陛下给武将松绑,提高武将地位的第一批受益者,也是第一批典型,难道说是权力和名位让他们被腐蚀了,失去了曾经的热血和勇气吗?
父亲拼着性命保护的,到底是一群什么人?父亲,你这样拼命,真的值得吗?
第二天的太阳如约升起,金兵的攻击也展开了,视死如归的宋军一百七十六勇士丝毫没有退却之意,凝视着飘扬的战旗,在统帅刘洪的率领下,坚定的驻守在大寨里,以战友的尸体作为障碍,以金兵的尸体作为垫脚石,硬生生搭建起了一座人肉城墙,拼命的和数十倍于己的敌人战斗不止。
宗欣已经整装待发,做好了准备,准备冲击大寨,在刘洪彻底失败之前,接替他的位置,能救下刘洪最好,如果不能,也要保证自己战死之前,大寨不失。
大寨一旦失去,黄河防线就彻底崩溃了,五六万人的牺牲所争取来的时间也就毫无意义了,所以,这座大寨坚决不能失去,还没有完成的第二道防线也绝对不能被金兵所破坏,这是宗欣的使命。
宗泽亲手为宗欣系上了战袍,把自己的战旗交给了宗欣:“要么拿着回来,要么盖着回来,我宗泽的儿子,必须是英雄!”
宗欣单膝下跪接过战旗:“父亲,恕儿不孝,不能为父亲养老送终!”
宗泽一挥手:“你若战死沙场,为父当含笑九泉!”
宗欣身体一颤,随即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转过身子,宗欣骑上了战马,带着很少的兵马,冲向了正在做最后抵抗的大寨。
最喜欢的儿子,最合格的继承人,就要失去了,宗泽并没有觉得多么悲伤,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被夺走了一块,很难受很难受,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后重新抬起头,紧紧握住了手中剑,对身旁的张亮说道:“张兄弟,真是对不起了,没给你荣华富贵,却要你一起陪着老夫战死,真是对不起了。”
张亮笑着摇摇头:“能和宗帅这样的盖世英豪一起战死,是在下的荣幸,在下虽不是宋人,但也是汉人,身体里流着炎黄二帝的血,能为华夏而死,在下死得其所,何其快哉!”
宗泽笑了,紧紧握住了张亮的手:“昔日岳帅死战东京城,为大宋守住了一片希望,如今,该到老夫了。”
话音刚落,宗泽就听闻背后一片嘈杂声,甚至感觉到了大地在不断地颤动,宗泽回头,远远的,看见了天边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正在快速奔驰而来,定睛一看,却是一大群骑兵奔驰而来,一面鲜艳的战旗当先飞扬,宗泽认得那个字,非常熟悉的那个字。
到底还是来了……
宗泽的脸上再度露出了笑容,而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