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策缓缓收回手,敛眉道,“我想和你成亲!”
成亲?
北策如此直白的话,却是让安九嘴角禁不住抽了抽,安九怔了片刻,立即抬手抚了抚北策的额,这北策是病了么?
成亲?
呵,他这算是求婚么?
可这求婚,实在是……
北策任凭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目光越发的柔和,“太子娶了北柔,靖丰帝对只怕更要防备了,当年我爷爷辞官归隐被靖丰帝拒绝之时,爷爷就知道,靖丰帝不会任凭北王府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可当时,爷爷一手帮助皇上登基,他初登帝位,若是诛杀功臣,只会留下骂名,而那个时候,他也确实需要北王府的威望,他甚至将姑姑招入皇宫,赐封娴妃,以此节制北王府,而在那之后,爷爷便知道,北王府要全身而退很难,很长一段时间,爷爷悉心谋划,就是为了延迟皇帝鸟尽弓藏的时间,他怕是也不知道,不知不觉中,北王府交出了兵权,却有了更大的势力,财富,人人称羡的财富。”
安九微怔,她没有想到,北策会突然提起这些,北老王爷……传闻中,北老王爷英明神武,精明睿智,能将北王府打造成如今的模样,也实在是能力斐然。
“今日的大婚,对北王府来说,是致命的一刀,她选择在今日成婚,就是知道这对爷爷来说,必定是个沉重的打击。”北策说到此,眸子的颜色暗了暗。
她?北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安九的脑中下意识的浮现出一个端庄优雅的身影,卿王妃么?
“卿王妃要做什么?”安九开口问道。
北策看了安九一眼,眼底浮出一丝赞许,“夺权,爷爷是北王府的精神支柱,若是爷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便可以趁虚而入。”
夺权?卿王妃想夺北王府的权么?
安九没有想到,那卿王妃,竟是有如此大的野心!
是啊,如今北柔嫁给了太子,皇后和太子,一直想拉拢北王府,如今一场大婚,可不正是合了他们的意了么?
一个想将自己的儿子送上帝位,而另一个若是也想将自己的女儿送上后位,那么,许多事情,也都达成了共同的利益与默契了,不是吗?
可他们的结合,靖丰帝又怎么容得下?
那靖丰帝素来多疑,这次联姻,只怕早就成了靖丰帝心中的一根刺,堂堂一个帝王,怎能容许心中有刺,眼中有沙呢?
如此显赫的北王府,此刻竟是这样的危险了么?
安九看向北策,“可这和我们成亲有什么关系?”
安九蹙眉,问出了其中的关键。
北策对上安九的眼,眸光微敛,“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
“演一出戏?”安九的眉心皱得更紧,心中的疑惑也更浓,这北策到底要什么?
那言下之意,这协议上的“缔结婚约”,也只是戏的一部分而已了?
这个猜测跳进脑海,安九心中竟是莫名的划过一抹失望,安九意识到什么,心中诧异,迅速的将那奇怪的感觉挥开,沉声道,“我要如何配合你?”
北策优雅的目光落在安九的身上,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意,高大的身躯赫然起身,竟是拉起了安九的手。
那亲昵的触感,让安九心中一动,好似那大掌是烈火一般,安九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可那大掌却是握得更紧,那温润如玉的声音缓缓响起,“这是演戏……”
演戏?安九蹙眉,没再挣脱,跟着北策,出了琉璃轩,两个身影,一前一后,那拉着的手,在北王府的下人眼里,更是激起了一阵莫大的轰动。
外面都在传,他们的北世子和晋国公府的安九倾心相许,两情相悦,可传闻毕竟是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却也有待考证。
而今日……世子和安九郡主竟牵着手呢,丝毫也没有避讳,他们许多人在北王府可是伺候了很久,北世子向来不近女色,甚至对女子,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可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了么?
不过,看二人牵手慢走,俨然一对璧人,看着倒真是赏心悦目!
一路上,安九承受着那些艳羡以及惊讶的模样,跟着北策,不知怎的,心中莫名的怪异,甚至连一路上都经过了哪些地方,北策要带她去哪里,她都没有去留意。
只是感觉到,北策那大掌,让她莫名的安心。
终于,二人在一个古朴在院子外停下,安九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院子的门匾,“锦墨堂?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爷爷静修之地,平日里,不许人打扰,今天许人进,也只是因为今天是他的大寿。”北策的声音在安九的身旁缓缓响起。
北老王爷的住所么?
一眼望去,这锦墨堂大气天成,住在这地方,那北老王爷,该是个铁血硬汉吧!
安九思索之际,北策已经朝着锦墨堂走了进去,安九回过神来,立即跟上了北策的步子,入了锦墨堂,安九看着里面的陈设,简洁素雅,隐约透着几分娴静。
“策儿,你可来看我这老头子了。”
还没进门,屋子里便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安九看了一眼北策,眉峰一挑,更多了几分好奇,这北策还没进屋,北老王爷就知道来者是北策么?
“你身边这女子是谁?”
安九正想着,那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了几分惊讶和欣喜,安九更是多了几分兴致。
这北老王爷的眼敢情是长在门外不成?
北策没有回答,目光看向安九,嘴角微扬,示意安九跟着进去,刚到门口,门好似自动的一般,轰然大开,屋子里的一切,都暴露在了安九的眼前。
空旷的屋子,和琉璃轩一样,陈设简单,可却是一眼望不到边,可那隐隐绰绰的神秘,却是让人想一探究竟。
安九刚生了窥探之心,一抹身影便出现在安九的面前,安九只感觉眼前一个灰色的身影,便对上一双老练深邃的眼,那眼眸微微含笑,其间夹杂着些微审视。
“这是我的孙儿媳么?”那声音带着笑意,透着说不出的喜悦,安九看着眼前这老人。
头发已经花白,可那张脸,却是依旧透着英气,眉宇之间,有大将的刚毅,也不乏老人的慈爱,几乎是第一眼,安九便对北老王爷生出些微好感。
“你……”可是下一瞬,那张原本还笑着的脸赫然一僵,眼底闪过许多复杂的神色,震惊,不可思议,思念,敬畏……
“阿鸳……”北南沣看着眼前这人,方才他只顾着去看她的五官,竟是没发现,这张脸,竟然和沈鸢一模一样,可沈鸢分明在很久以前就已经香消玉殒了不是吗?
还有她的那个女儿……突然,北南沣好似想到了什么,猛地抓住安九的手,神色变得严肃,“你是沈鸢的外孙女?”
突如其来的反应,让安九和北策皆是一怔,安九望了一眼北策,随即目光回到眼前这老人的身上,“是,沈鸢是我的外祖母。”
眼前这北南沣,和那安阳王妃是故人么?
“外孙女……哈……哈哈……”北南沣声音颤抖着,难掩兴奋,抓着安九手腕儿的大掌,也是缓缓收紧,目光在北策和安九的身上游移,那眼里的欢喜,丝毫也没有掩饰,“好,太好了,当真是太好了。”
北南沣一手拍着大腿,就连那双深邃的黑眸,也也不住放出光芒。
安九被他这般看着,竟是觉得有些怪异,他欢喜的眼眸中的暧昧,她怎会看不出来?
“孙媳妇儿,你叫什么?”北南沣拉着安九,缓缓朝着屋内走,这称呼,更是让安九嘴角禁不住抽了抽。
孙媳妇儿?这北老王爷当真是……有些可爱!
“我叫安九。”安九敛眉,声音放柔了许多。
“安九?呵呵……”北南沣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安九,那脸上的笑容,浓得化不开,“好,好啊,阿鸳被他抢了去,可他的孙女儿,还不是进了我北家,实在是好!”
安九听着北老王爷口中喃喃,精明如她,立即捕捉到了些什么。
原来,这北老王爷对安阳王妃……听说,当年他们一起辅佐先帝打下东楚的江山,都是这般优秀风华的人,她禁不住有些好奇,那段时间,缔造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情谊?!
“策儿,你们何时成亲?”
安九正思索着,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出的话,却是让安九更是禁不住嘴角微抽。
成亲?
这祖孙两人,还真是心有灵犀么?
想到那一纸契约,安九敛眉,北策温润的声音缓缓传来,“今日柔儿大婚,至于我和安九的婚事,我会向皇上提。”
“皇上”二字,似乎让北南沣的眉心皱了皱,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是让人抓不住。
“不行,今日就提。”北南沣敛眉,那靖丰帝,看着重视北王府,可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比谁都清楚,而北王府也一样,虽然早已生了二心,可是,在外人看来,君臣的情谊依旧在,按照规矩,策儿身为世子,婚事必须得由那靖丰帝恩赐,他北王府也不得坏了这规矩。
可他北南沣绝不允许皇帝在这件事情上,暗中刁难这对女儿!
眼底凝聚起一抹深沉,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而此时,卿王妃的锦绣阁内,按照规矩,太子成婚,该在东宫太子府拜堂,可因着北老王爷的大寿,皇上顾念他年岁大了,不宜折腾,在玉皇后提出将拜堂的地方设在北王府之时,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一时之间,皇上体恤北王府的美名,更是传了开来。
此刻,原本该在太子府等着大婚之礼的玉皇后,却是出现在了北王府内。
锦绣阁,历来都是北王府王妃的居所,此刻的锦绣阁内,屏退了一干众人,房间里,独独留下卿王妃和玉皇后两人。
两个东楚国极其尊贵的两个女人,此刻相对而坐,杜若卿瞥了一眼玉皇后,终于淡淡开口,打破这一室的沉默,“皇后娘娘这么早来北王府,甚至没等皇上一起,怕不是为了和我这般干坐着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玉皇后又怎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呵呵……”玉皇后呵呵一笑,对上杜若卿的眼,“什么都逃不过卿王妃你的眼……”
玉皇后环视了一眼四周,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郁,“当年北王妃突然病逝,本宫还在想,那女人实在是福薄,又在猜测,她死了,这北王府内,谁会坐上这北王妃的位置,本宫记得,当年有个柳侧妃吧,她当时该是除了北王妃之外,分位最高的,而卿王妃当时……不过是一个侍妾,甚至连庶妃都不是,当本宫得知北王爷让这么一个侍妾坐上了这个位置之时,本宫就知道,你的手段,不比宫中的那些阴诡的妃子差。”
玉皇后说着,不着痕迹的留意着卿王妃的反应,只见她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异样,顿了顿,继续道,“后来,那柳侧妃几年内便得了疾病而死,本宫一直好奇,她的死,是不是另有隐情,你说,柳侧妃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皇后娘娘都不知道,臣妾怎会清楚?”杜若卿浅浅的抿了一口茶,嘴角的笑意依旧温和,端庄的模样,甚至比玉皇后还贵气几分。
玉皇后敛眉,“本宫还知道,当年你在成为北王爷侍妾之前,就是一个不得志的庶出女儿,不……连庶出都算不上,你的娘亲,不过是个丫鬟,被你父亲酒后占了身体,便有了你的存在,偏偏你的嫡母,却是一个善妒的悍妇,你在家中的地位,便可想而知了。”
杜若卿端着茶杯的手怔了怔,随即,那淡淡的声音再次传来,“玉皇后对臣妾的底细,查得倒是清楚。”
“当时对你是好奇,便多留意了些,现在……咱们都已经要成为亲家了,本宫自然要对亲家多些了解才行。”玉皇后嘴角的笑意又大了几分。
“那不知皇后,还查到脸上什么。”杜若卿敛眉,眼底依旧平静。
玉皇后看杜若卿的眼神变了变,随即眉峰一挑,“左右不过是些能让人理解的过往,不过……”
说到此,玉皇后眉心皱了皱,顿了顿,继续开口,“有一件事,倒是让本宫觉得疑惑不解,这不,一直想着来问问卿王妃真相呢!”
“哦?还能有让玉皇后不解的事情?”杜若卿眸光微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自然是有,本宫奇怪,在你十七岁那年,你莫名失踪了一段时间,那之后,你便进了北王府,本宫倒是很想知道,你失踪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又是和谁在一起?”玉皇后直视着杜若卿,那锐利的目光,似乎不愿放过杜若卿丝毫的反应。
果然,杜若卿身体微怔,连杯中的茶水也倾洒了些许,玉皇后看在眼里,更是多了一丝笑意。
这杜若卿虽然极力掩饰,可是,终究还是露出了端倪啊!
当探子查到杜若卿的这些事情之时,她只是听着,她想要对以后的这个联盟者多加了解,甚至希望能够找出对方的软肋把柄,以便能够更好的控制。
可是,除了柳侧妃的死,让她起疑,却再没有其他。
她知道,一个侧妃的死,就算是和卿王妃有关,事情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加上这杜若卿如今的地位权势,这些东西,根本就不足以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她必须需要更大,更加惊人的,让杜若卿都为之忌惮的东西,来威慑她!
当时,她便觉得这段失踪的空白时间有些可疑,可是,却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
今日,她不过是出言试探,终究还是让她露了破绽了么?
失踪的时间么?
玉皇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来,她还真是撞对了啊!
“卿王妃,你说,本宫的这个疑惑,你能帮我解答吗?”玉皇后放缓了语气,不紧不慢的开口,那声音之中,甚至夹杂了一丝得意。
杜若卿放下茶杯,努力平息自己心中的震惊与无措,她没想到,皇后竟是连这个也查了出来,这是她极力隐藏的秘密,而更可恨的是,自己方才的反应,怕是更加让玉皇后怀疑了吧!
想到那段过往,杜若卿心中好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眸光微敛,冷声开口,“玉皇后既然什么都能查出来,还需问臣妾么?”
玉皇后蹙眉,杜若卿看在眼里,眼底一抹历光凝聚,更是拔高了语调,“臣妾倒是想知道,玉皇后今日来和臣妾说这些,究竟是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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