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和三位骑士迈步向前,以拜占庭军队对正式授封骑士的礼节,对封闭的棺材敬礼。
细雨滴落在铮亮光洁的铠甲上,打湿了阿什坎迪低垂的黑发。
守夜人阵亡的第一位核心成员,此刻被四位大骑士轻轻抬起,安置在了这片山坡最美的花丛之中,满山开放的鲜艳花朵和那漆黑的棺木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没有牧师宣读悼词,唯有阿什坎迪轻轻的将自己手中那一朵从身旁撷取的花朵放在了她的墓前。
生,即为他人死。
让娜?德?弗朗索瓦兹,生于1410年,于1433年的一场秋雨中下葬,死于刺客的袭击,死于保护阿什坎迪的任务。
她经历了或许再没有人知道的苦难和磨练,一生不曾拥有友情、亲情和爱情,而自由更是遥不可及。充满暴力的生活,最终以暴力结束,整个人生都是对“自由”二字莫大讽刺的她至此长眠于一处无名的山披上,她的事迹并不如那些在战场上厮杀的帝国骑士般荣耀,甚至死去时没有一枚勋章可以证明她的荣誉。
参加这场葬礼的仅有二十七人,其中唯有阿什坎迪一人与她有过交流,其他的,没有任何交集。
而陪伴她入葬的,只有一套磨损严重的厚重战铠、一柄断裂的制式长剑和那无尽的孤独。
当阿什坎迪返回那个被让娜摧毁掉屋顶的塔楼时,露天的领主大厅被简单收拾后还留有那些尚未损坏却被雨水浇湿的家具,在让娜死于她的怀中之后,绿眸阿什坎迪的精神状态显得萎靡异常——没有人知道是因为她沉重的心理负担,还是消灭那些魔虫导致消耗过多精力所致。
身边只剩下康普顿的她恢复了往日的沉默,目光中原本的积极开始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愈加消沉,似乎渐渐地,又回到了她刚见到墨菲斯时的那种忧郁状态。
望着眼前的废墟,阿什坎迪看到了墨菲斯留下两封信件中残存的一封——她已经无法分清楚哪一封是给她的哪一封是放在书架最高处的,因为一切在爆炸中彻底混乱。
而此时此刻,墨菲斯已经成为了阿什坎迪内心中仅剩的一丝希望,这封手中的信件在她眼中就如同黑夜中最后残存的一丝余烬——在黑格尔领主举兵入侵的今天,没有主心骨的守夜人岌岌可危。
轻轻打开信纸,上面熟悉的字体让阿什坎迪心里有些异样,可是待她阅读完这封信之后,阿什坎迪却突然间觉得自己心中最后一丝温暖也被浇灭。
信件中的内容很简单,一封再简明不过的委任书,即“遇到突发危机时,阿什坎迪?米斯瑞全权拥有‘守夜人大执政官’的一切权力。”
信件有正式的签字,而且还有一行小字,注明了阿什坎迪有权力使用一切他保存的衣卒尔的遗产——那代表无数张等级骇人的魔法卷轴和道具——而所有的一切都通过这张羊皮纸轻轻的交给了阿什坎迪,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或感慨。
甚至连个理由都没写。
望着手里的这封遗嘱般的信件,阿什坎迪此刻最多的不是感慨也不是感动,而是茫然。
守夜人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它已不再是那个被加百列弗丁挤在夹缝中挣扎的孩子,而是在巴利切站稳脚跟,拥有骑士团和魔法团及一整个领地资源的铁血机构,虽然距离发展到正面对抗异端裁决所和神圣加百列帝国尚的程度需时日,但维持它的正常运行早已不似当初那么简单。
绿眸阿什坎迪并非有着王者野心的政治家,也不是狠戾冷酷的女王,她只是一位在自己的世界中徘徊太久而不愿面对世界的自闭女孩子罢了,蓦然间从天而降这些让她无法承受的巨大压力,对于脆弱而忧郁的她来说,完全无法接受。
通常把自己逼到绝境的,不是恶劣的环境压力,而是自己内心没有坚强的撑住那最后一口气。
阿什坎迪为什么会有多重人格分裂?是因为当初她扛不住来自外界的压力而选择完全的自我逃避——由此导致的结果,就是产生一个新的人格去面对一切。
而当“大执政官”当这个称呼落到她的头顶之时,阿什坎迪本能地退缩了。
她不会知道,原本应该让她打开的那封信件已经随着让娜最后的攻击而消失,而这封信件却是墨菲斯放在书架顶端那本《巴利切通史》旁,为那位红眸女王出现时准备的。
所有的准备,此刻彻底成了弄巧成拙。
日出。
空旷的塔楼上,坐在轮椅上沉默一夜的阿什坎迪在远处旭日升起时,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动作轻柔的整理了一下领口和袍袖,阳光下那个许久没有站立的身影淡然起身,轻轻嗅了嗅初秋微凉的空气,低头看了看手中一直没有放下的信件,继而望向了露天领主大厅内那个墨菲斯以往总是静静坐着的扶手椅。
“小惊喜呢。”
阿什坎迪眨了眨黑色的眼眸,笑容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