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泽南点了几个菜,把点菜的平板递给宋予乔:“你看看还需要点什么。”
宋予乔直接把平板交还给服务员,“就这些就可以了。”
叶泽南给宋予乔倒了一杯红酒,宋予乔摆手:“我身上有伤,不能喝酒。”
叶泽南手一顿,“严重么?”
宋予乔说:“已经包扎过了,没有大碍。”
当时确实是流了不少血,让宋予乔都觉得晕眩,但是裴斯承的包扎手法非常到位,只要不剧烈运动就没有关系,况且昨天给她吃了很多补血的东西。
叶泽南心里隐隐内疚。
如果不是他,宋予乔也不会受伤,也不会让宋予乔被其他人救走了。
菜上了,叶泽南偶尔也会给宋予乔夹菜,“尝一尝这个笋,很嫩。”
“谢谢。”
宋予乔没有拒绝,叶泽南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这顿饭,她是当成最后一顿饭来吃的,只因为是叶泽南的生日,她不想多说什么破坏掉叶泽南难得请她吃饭的兴致。
“宋予乔!”叶泽南终于忍受不下去了,狠狠地将筷子扔在桌面上,“这就是你的态度么?不冷不热,这样怎么解决问题?。”
叶泽南宁可让宋予乔跟他发脾气,跟他大吵,也不要这样的疏离,彼此好像陌路人,没有话说,全都是疏离与尴尬。
宋予乔默然地将餐碟中最后一块豆腐,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来擦了一下嘴角。
“那你想要怎么解决问题?”
叶泽南说:“我认识一个心理咨询的医生,专门调解婚姻中出现的问题,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叶泽南,你还在做梦么?这根本就不是婚姻中出现的问题,而是结婚前就出现的问题,我们都已经没有必要非存在这段婚姻了,彼此放手会过的更好。”
宋予乔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放在桌面上,“谢谢你请我吃这顿晚餐,生日快乐,叶泽南,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没有半步停留。
因为今天是叶泽南的生日,所以她不会在今天提离婚。
她了解叶泽南的自尊心,从高中刚在一起的时候,就了解,就知道叶泽南那种因为自小当少爷被宠出来的,随后,落魄,他的自尊心更是一点都不容践踏,过了那段被人指着鼻子骂,将合同直接摔在脸上的时期,特别是这两年,别人说过的许多话,都会被当做含沙射影,似乎有一点触及他的底线,就会点燃不知道哪里的一颗雷。
宋予乔还是要顾及到叶泽南的自尊心的,毕竟,那个时候,是她将他的自尊心捧在手上的。
宋予乔记得,有一次叶泽南去找一个公司负责客户人事的副经理签一份合同,结果被人直接赶出来,宋予乔气不过,直接就跑去那个人的办公室,直接踹门,将他公司的一份合同直接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两脚,“你不过就是一个公司的副经理!我男朋友将来是要当公司的老总的!到时候你要舔着脸来求他签字!你等着,总会有那一天!”
也许,也就是那个时候,叶泽南看到了,宋予乔对自己的维护。
他在落魄的时候,下定的决心,第一个愿望,就是在成就之日,让宋予乔过上好日子。
是的,他成功了,重新崛起了,却没能完成当时许下的心愿。
………………
宋予乔从饭店出来,沿着这条路向前走了很久,才想起来要拦车,走到路边,刚刚伸手想要拦车,后面驶过来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不料,这辆车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驾驶位上摇下车窗,裴斯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上车,我有事情麻烦你。”
宋予乔现在求之不得就是裴斯承有事情麻烦她,原本到嘴边的拒绝的话也就没有说出来,打开副驾的门上了车。
在路上,裴斯承告诉宋予乔,是需要她陪同他一起去看望他的奶奶,他奶奶已经是一百零一岁高龄了,除了耳朵有些听不见了,脑子还十分清楚,现在手术后住院,最操心的,也就是孙子的婚事,能有一个好归宿,她也就放心了。
宋予乔顿时有些尴尬,“这种场合,我去合适么?”
裴斯承说:“那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要情不自禁假戏真做就好了。”
宋予乔:“……”
到了医院门口,裴斯承在路边停下车,让宋予乔去给奶奶挑一束花,“我先去找车位停车,你过会儿直接来医院里面,我在喷水池前等你。”
“好。”
宋予乔开车门正要下车,后面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肘,直接递过来一个棕色的皮夹,“别拒绝我,原本就是我让你帮忙,没道理让你花钱。”
说完,裴斯承就将钱夹塞进宋予乔外衣口袋里。
其实,一束花也花不了太多钱,宋予乔自己可以拿的起,不过,既然裴斯承这样说了,她也就没有再推辞。
进了花店,看着满目琳琅的花花草草,宋予乔有些犯愁。
花店的店主问:“是要送给谁的?”
“奶奶。”宋予乔脱口而出,才想到,这人是裴斯承的奶奶,而不是她的,“长辈。”
店主指着前面第二层的新鲜花束,说:“这几种花送长辈都很好。”
最后,宋予乔选了百合、康乃馨和蝴蝶兰之类的花,装了一个鲜花的花篮,付钱的时候,宋予乔打开裴斯承的皮夹,却直接愣了一下。
因为,在裴斯承皮夹的外层口袋里,夹着一张照片。
竟然是宋予乔自己。
是一张两寸照片,还留着齐刘海,完全就是呆头呆脑的样子,戴着一副黑框的近视镜,身上还穿着校服,就是高考毕业证上的照片。
她完全愣住了。
她这么丑的证件照为什么会在裴斯承的钱夹里?!
店主看宋予乔拿着钱夹一动不动,问:“小姐,花您还要么?”
宋予乔这才回过神来,“哦,要。”
提着花篮走出花店,宋予乔不禁又打开钱夹看了一眼其中的照片。
真心很丑。
宋予乔不是那种长的特别令人惊艳的,就算是照证件照都十分让人惊艳的四十五度无死角,虽然十分耐看,但是那个时候,真心是最不修边幅的时候了。宋予乔为了考上好大学,连续两个月看书废寝忘食,把眼睛给用坏了,带上了近视镜,因为缺乏休息,有浓重的黑眼圈,看人目光呆滞,眼眶浮肿。
这张照片,除了高中毕业证上贴了贴,报考志愿的时候用了用,她直接就丢进箱底了,根本就是没有办法见人,把她的形象全都给毁了。
可是,从高中毕业那年,一直毁到如今,竟然还出现在了裴斯承的钱夹里。
她直接从裴斯承的钱夹里,把这张照片给抽了出来,塞进了自己的包包里。
医院住院部前,有一个巨大的喷水池,忽高忽低地喷射出水柱,中间最高的水柱可以到达五楼的位置。
裴斯承就站在喷水池前,背着手,看着面前起起落落的水柱。
他今天没有穿正装,而是穿着一套黑色的休闲衣,衣领竖起,站着好像一棵笔直的松树。
宋予乔走到他身后,“我买好花了。”
然后,把钱夹还给裴斯承,心里捏了一把汗,怕裴斯承万一现在打开,就会发现里面的照片不见了。
不过,裴斯承直接将钱夹放进了口袋里,没有打开。
跟在裴斯承身后上了电梯,走在走廊上,宋予乔有些紧张,竟然会有一种见家长的忐忑不安。
裴斯承的手从裤袋里拿出来,直接拉上了宋予乔的手,触摸到她手心微微潮湿的汗意,“紧张?”
宋予乔急忙挣脱开,“没有,我会调整好。”
“紧张点正常,”裴斯承一勾唇,“紧张点才显得真实,不容易被人识破。”
走到一间病房前,裴斯承打开门,轻声道:“奶奶,您睡了么?”
宋予乔听裴斯承说过了,这一次他的奶奶住院,主要是因为白内障的手术,今天是刚刚复明的第一天,就想要这两个孙子,都带着女朋友回来看看。
不料,打开病房的门,裴临峰竟然也在。
宋予乔一时间愣了,她没想到裴斯承的父亲也在,见裴临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急忙说了一声:“首长好。”
裴斯承先给裴临峰打过招呼,然后拉着宋予乔上前,:“奶奶,我带女朋友来看您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主要是怕奶奶听不见。
裴斯承的奶奶睁开眼睛,笑着说:“来,过来,让奶奶看看!”
裴临峰已经移开病床前的位置,走到一边去。
宋予乔把花篮放在桌上,笑了笑,因为事先有裴斯承交待,所以也特意提高了话音:“奶奶,我来看您了。”
奶奶一双眼睛特别明亮,虽然脸上已经许多皱纹了,但是精神矍铄,“你是承承女朋友?”
承承?
宋予乔听了这个称呼,差点笑出来,憋住笑,说:“是的。”
奶奶似乎不相信,说:“不是像是大白一样,你那个不成器的大哥,从哪里随便找了一个女人来骗我老太婆的吧,我老太婆现在眼睛好了,能看得出来。”
大白……
那个不成器的大哥……
裴斯承手掌十分自然地楼上宋予乔的腰,将她向自己身前贴近了,十分亲昵地说:“奶奶,这是您真孙媳妇儿,还说等到明年,再给您添一个曾孙呢。”
裴斯承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宋予乔腰侧薄薄的衣料,有些灼烫。
奶奶听了眉开眼笑,“是不是啊,姑娘。”
宋予乔说:“是,奶奶,您放心。”
裴斯承直接凑过来在宋予乔侧脸上亲了一下,“奶奶,要不是真的女朋友,我敢这么亲么?恐怕早就一巴掌打过来了吧。”
宋予乔脸上一红。
奶奶拉着宋予乔坐下,握住她的手,“长得真好,一看就是旺夫相。”
宋予乔:“……”
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不能顺着奶奶的话往下说“我就是旺夫相”吧。
奶奶接着说:“总算是有了着落了,让奶奶放下心来。过来,坐近一些,你不知道,承承小时候有多调皮捣蛋,我都操碎了心了,那个时候啊,他跟他妈妈不亲,就跟我亲,他妈妈在生下他之后没有奶水,都是我冲好了奶粉和米糊,一口一口喂的……”
这边,奶奶拉着宋予乔在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另外一边,裴临峰把儿子给叫了出去。
“这还是上一次我见的那个姑娘。”
“是。”
裴临峰皱了皱眉,“不过,我前段时间看报纸,说小公司女员工被公司老板潜规则的,就是她吧?”
裴斯承依旧是一个字:“是。”
“那作风也太不检点了。”裴临峰摇了摇头,“我以前告诉过你跟你大哥,不管家世好不好有钱没钱,我的要求,唯一一点就是要清清白白的。”
“她很清白,”裴斯承说,“传的那条绯闻其实是跟我传的,说的那个潜规则她的男上司,就是我。”
裴临峰:“……”
裴临峰伸手拍了裴斯承后脑勺一下,“你还觉得自己有了能耐了,是不是?”
裴斯承向后退了一步,“我就是觉得自己挺有能耐的。”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病房门。
走廊上,留下裴临峰吹胡子瞪眼睛,简直就是不孝顺的逆子!跟他哥两人都是遗传的谁?肯定不是他!
………………
从医院里出来,裴斯承开车把宋予乔送到金水小区门口,宋予乔转身与他告别,却没有料到他竟然也下了车。
裴斯承说:“我送你进去。”
已经到夜晚,但是,小区内人不多,只能隐隐地看到黑的人影,宋予乔在裴斯承身后错后半步走着,踩着他投在地面上的阴影。
裴斯承说送宋予乔回去,果真就送到了家门口。
“我到了。”
“嗯。”裴斯承向前走了一步,微微俯身,抬起手来。
宋予乔呼吸一滞,闭上了眼睛,但是,并没有所预料的吻落下来,她睁开眼睛,看见裴斯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手指间抓着一片树叶。
“没有吻你,是不是很失望?”
宋予乔直接开门进去,关上了门,靠在门板上,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裴斯承将树叶放在鼻尖轻嗅,唇角勾了一抹笑。
迫不及待了呢。
………………
叶泽南在十八岁生日那年,曾经对着即将吹灭的蛋糕上的蜡烛,许了一个愿望。
——愿今后的每一个生日,都有宋予乔的陪伴。
然后,他吹灭了蜡烛,看着宋予乔巧笑倩兮的脸,说:“你知道我刚刚许了什么愿望么?”
宋予乔直接捂住叶泽南的嘴:“不要说,说出来就不灵了,你要放在心里咯。”
但是,就算是没有说出来,也不灵了。
叶泽南一整夜都翻来覆去没有睡着,一直等到清晨晨光熹微,他才起来洗漱准备去上班。
刘姐正在收拾家里的东西,在储物室里,很多东西完全整理了一遍,见到叶泽南从楼上下来,说:“少爷,早餐已经做好了。”
叶泽南点头,“我知道了。”
刘姐从储物室里找出来一个快递包裹,上面写的是英文,也看不懂,不过下面的收件人却是写的汉字宋予乔的名字,忽然就想到两个星期前,宋予乔来到家里来拿包裹的时候,她就拿去给叶泽南:“少爷,您看这是少奶奶的快递,要不要给少奶奶送过去?”
叶泽南接过,看了一眼上面的地址,是来自加拿大温哥华的一个小镇,下面的收件人,确实是宋予乔,只不过收件地址,为什么不是宋予乔现在的住址,而是邮寄到他家里了呢?
“一个月前邮寄过来的,怎么现在才找到?”
刘姐说:“少奶奶之前来拿过一次,就是夫人突发休克的那天,与少奶奶发生了争吵,少奶奶就没有再来拿过了。”
快递包裹里面,是一个盒子,叶泽南手指叩了叩,发出一阵闷响。
刘姐问:“要不要把快递给少奶奶送去?”
叶泽南说:“交给我吧,你有事,先去忙……对了,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我妈。”
“是。”
叶泽南用过早餐,拿着快递上了楼,拆封之后,里面是一个牛皮纸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白色的瓶子。
他皱了皱眉,将瓶子拿起来,晃了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他的英文虽然说不到精益求精的地步,但是,看着瓶身上的英文说明,也可以看出,这是一瓶口服的药,至于上面的医药专用术语,他看不懂。
叶泽南打开电脑,将这些英文术语的专业名词输入进去翻译,只是一些促进血液循环补血补气的药,但是,打开药瓶,闻着又着实不太像,心里总归是有些疑惑了。
他忽然想起,宋予乔是在温哥华呆了两年,现在从那里拿来的药,中间肯定有一些不寻常。
叶泽南拿起手机,拨通了方照的电话。
“我这里有一瓶药,想要你帮我鉴定一下,是什么药。”
方照说:“好,我随时都有时间。”
挂断电话,叶泽南穿上外套,手机又响了。
“您好,是叶泽南先生么?这里有您的一份快件。”
叶泽南让刘姐帮他签收了,等刘姐送上来,看着一个黑色的快递包装袋,拧着眉心。
他并不记得他在网上买过什么东西,而且,一般的文件都不会用快递的方式,太容易中途丢失。
这个快递里,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