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朱雨晨疼得汗珠大颗大颗地滚,疼得嘴唇咬出血,手心也抠出血,却始终坚忍着不哼一声,她心里就抽搐不已。
疼,是她在医院见得最多的症状,每看到病人疼得无法忍耐,她的心就跟着抽,但朱雨晨,是她感到最心疼的一个。
她会把手伸进朱雨晨手里,想给这个无亲无故孤独的人一点力量,可是朱雨晨却很理智地推开她的手,“不,不要,会抓破你……”
疼到全身抽搐的朱雨晨这么对她说。
头疼的时间如果短一些,她会看着朱雨晨熬过最疼的时候,只要不那么疼了,朱雨晨就会温温柔柔地笑,用雾蒙蒙的眸子看着她,“医生姐姐,给我梳下头好不好?”
她几乎是含着眼泪帮她把头梳完的。
然而,有时候阮流筝要开始忙了,朱雨晨还在颤抖着忍受疼痛,她也没办法再留下来,只能含着泪离开,为朱雨晨祈祷。
下午,宁至谦组织开会,讨论朱雨晨的手术问题。
一系列的检查结果全放在桌上,墙壁上CT和MRI片子排了一排,阮流筝看着那处病变,心里沉甸甸的,朱雨晨的脑瘤只能部分切除了。
“她的病情发展太快了。”宁至谦道,“从她自己发现,到现在,才不到两个月时间,她带着一个月以前在别的医院检查的片子来我们这,我们对比一下,长大了多少。”
“宁老师,这个,我们只能尽力而为了。”丁意媛也露着忧色,“全部切除难度太大,只能部分切除,缓解颅内高压,尽量解除对重要神经的压迫,为她后期的化疗和放疗准备条件吧。”
这也是阮流筝想说的话,但是她不忍说出口,她说不出来。
宁至谦盯着那些影像,沉吟了一会儿,“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是我考虑的结果是,我想全部切除,我们来具体讨论一下可行性。”
那天开会的时间比较长,全程阮流筝都没有发言。
最终手术方案和时间都确定了下来,宁至谦让她去和朱雨晨沟通。
她坐着不动,低声道,“宁老师,手术前一天是朱雨晨生日,我们科室里能不能帮她过个生日?”
一瞬间沉默下来。
丁意媛问,“你怎么知道的?”
“谭雅告诉我的。”她道。谭雅是个特别细心的护士,病人们的情况她基本了如指掌。
“好,你跟谭雅一起准备。”宁至谦同意了,“不过,别让她乱吃东西。”
“我知道。”阮流筝道。
一般来说,这种术前沟通还有一个跟家属沟通的环节,但是朱雨晨没有家属,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来承担。
“医生姐姐。”朱雨晨将本子收了起来。
阮流筝每一次去看她,她只有两个状态,要么在头疼,不头疼的时候就在写,好似她有写不完的内容。
“小雨有秘密吗?”阮流筝已经渐渐改了对她的称呼,叫她小雨。
朱雨晨摇摇头,将身后的日记本往枕头下塞得更深。
“小雨。”阮流筝坐下来,轻声道,“手术时间定下来了。”
“嗯!”朱雨晨点头,“是什么时候?我要做些什么准备呢?”
阮流筝看着朱雨晨满脸的笑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是医生,她是来安慰病人的。
“小雨,我把情况先跟你说下。”她把手术的注意事项一一说给她听,当然也没忘记告诉她手术中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