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一个人静静地伫立在山风中。
灰布衫,黑布鞋,青布袜。
身后背着一柄剑。
这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柄未出鞘的利剑,又像与山石融为一体。
蒲花刚刚渡过清澈见底的小溪,就看到了这个人。
这个人当然也看到了他。
——实际上,这个人也一直在看着他,就像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一样。
蒲花也隐约感到了这个人身上流动着的暴戾的剑气,他不想惹这个人,匆匆地向另一边的山路走去。
可是这个人却偏偏要惹他。
“先生请留步。”这个人很有礼貌、很客气地叫住蒲花。
说话虽然客气,动起手来,可能绝不会客气的。
蒲花也只好很客气地拱手,问道:“先生怎么称呼?”
灰衣人淡淡地道:“方广石。”
“‘龙吟剑客’方广石?”
蒲花听说过这个人。
江湖上,有谁不知道“三大剑客”的大名?
——福建泉州“泉溪剑派”当代的掌门人“龙吟剑客”方广石,西域神秘的红绫会会主“清狂剑客”沈观庭和一向独来独往、眼高于天,被誉为当今最华丽的剑客的“苍穹剑客”夏苍穹,并称当世“三大剑客”。而方广石的名头,还在两人之上,可见其剑法、武功、实力绝对非同凡响。
蒲花也知道这个人的怪脾气,据说此人有“三必杀”,忘恩负义者必杀,jian*yin掳掠者必杀,扶强凌弱者必杀,他不明白这个人何以会找上他。
方广石还是很客气地问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蒲花带着浅浅的笑意,道:“敝姓蒲,蒲花。蒲草的蒲,野花的花。”
“大雁阁的蒲花?”方广石居然也知道他。
看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名声在外,也未必是件什么好事。
蒲花淡淡地笑道:“正是在下。”
方广石看着蒲花手中提着的无鞘古剑,问道:“你也用剑?”
蒲花只好勉为其难地道:“会一点点。”
方广石忽然目shejing光,死死地盯着他道:“方红妆是你杀的?”
蒲花皱眉道:“方红妆是谁?”
“他是一个黑衣人。……”
蒲花终于明白了,方广石原来是为密林中,那个剑中藏剑的黑衣剑客方红妆而来的。既然方红妆是他杀的,方广石当然要为他报仇,毕竟他们都是方家的人。
“他……”
没等蒲花解释,方广石已截口道:“传闻当年阁下先祖‘剑中不二’蒲鹰先生一剑震九州,剑法无以伦比,他的传人想必也不差。”
蒲花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当年蒲鹰先生的英雄事迹,确实是他足以引以为荣的。
方广石看了一眼蒲花手中提着的那口古se古香的古旧长剑,淡淡地道:“所以,我是来找你比剑的。”
蒲花惨笑。
看来,在先祖的余荫下过活,也未必是件什么好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父亲那么多年要挂剑归隐,隐姓埋名,终老深谷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惟有无奈地苦笑道:“我的剑法若能及祖上十之二三,大雁阁也不会遭受覆顶之灾了。”
说罢,缓缓举起手中那口祖传的无鞘长剑,横剑当胸,浩义凛然地直面这位“天下第一剑客”方广石。
蒲花的剑,古旧,素朴,硕长。
剑脊上,靠近剑锷的地方,刻着两个金漆的钟鼎文:天敌。
天敌?
剑名“天敌”,是万物天生之敌,还是天之有敌?莫非天也有敌?
——兔走狐奔,龟蛇争竞,虎狼相残,鱼翔鹰击,世间万物皆有敌。
人也有敌。
天地,人心皆可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