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花本来已准备转身离开了,又停了下来,拱手道:“先生可知道那姑娘的行踪?”
算命先生道:“我只看到她和一位白衣女人走了。”
“走了?向哪边走的?”
算命先生奇怪地笑笑,带着惊讶浮夸的表情,道:“这个我倒不知道,她们是飞走的。”
飞走的?只有轻功奇高的人,才会像飞一样蹿房越脊。
那位白衣女人会是谁呢?
算命先生眯着小眼睛,看了看蒲花,口若悬河似的道:“看阁下仪表俊朗,骨格清奇,定是位大富大贵之人。只是目下正逢华盖,颠沛流离,不出三ri,恐有危厄之事。”
口才竟然不错。
蒲花似乎不信,道:“哦?”
算命先生又道:“可否让在下看看你的剑,看看你的人?”
蒲花这才很仔细地看着这个人。
这是一位很平凡、很普通的人,普通得和江湖上坑蒙拐骗的相士没什么两样,可是眯起的小眼睛,却炯炯有神,透着一丝狡黠神秘的jing光。
与别的相士不同的是,这个人居然还带了一顶半新不旧的官帽,乍看上去,还以为是被贬谪的不修边幅的朝官。
蒲花不禁问道:“敢问先生高姓?”
算命先生晃着脑袋,两侧的帽翅随着他晃动的脑袋上下震颤着。道:“不才孙半瓶。”
蒲花似乎听说过这个人,据说江湖上有位游戏风尘的异人,才高八斗却不幸落第,常以“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自嘲,往往又是三餐不饱,食不果腹,像龟孙子一样受人欺凌,恰好这个人又姓孙,故自号“孙半瓶”,但这个人相剑的本事却是一流的,相马的本事更是无出其右。
蒲花不禁对眼前这个人肃然起敬起来,依言将手中的无鞘长剑捧给他,道:“先生请看在下这柄剑如何?”
孙半瓶取过蒲花的天敌剑,像凝视情*人般细致、认真、满含柔情地观审着,脱口道:“好剑!”
“确是好剑。”连蒲花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把好剑,能在两位枭雄手中杀人无算的利剑,能不算是好剑?
谁知孙半瓶却又转口道:“可这也是一把不祥之剑!”
蒲花皱眉道:“不祥?”
孙半瓶道:“庄子云,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酒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持有这把天敌凶剑的人,都难逃死在这把剑下的宿命!”他感慨似的叹口气,又接着道:“剑名天敌,既然是把与天为敌的凶剑,又岂能不受到天谴?!”
蒲花悚然道:“哦?”
——不错,昔年沈仙挥泪斩英之,不忍下手,沈英之挥剑自刎,正是死在他自己的这把剑之下的;而苏泉苏总门长恰好也是被蒲鹰夺剑而杀,也是死在自己的佩剑之下。
孙半瓶又道:“这把天敌剑杀气太浓,太凶,阁下绝非此剑之主。”
蒲花深有感触地叹息道:“不错,此剑一出,神鬼皆忌,杀气冲天,饮血勿还,有时连我也要受其所控,徒增剑下亡魂。看来,我确非此剑之主。”
孙半瓶道:“但阁下却能控制住此剑杀伐无度、绝灭天地的戾气,也实属不易了。”
蒲花不禁虚心求教道:“先生觉得,什么剑适合在下呢?”
孙半瓶很认真,很仔细地看着蒲花,半晌才缓缓道:“天地万物皆有造化,因缘际会,只能随缘了。以先生的心xing,当有‘仁和之剑’。”
蒲花感叹道:“剑本就是杀人的利器,三尺溅血,十步一杀,何来‘仁和’之说呢?”
“古有欧冶子大师所言‘太阿’,通体浑然仁和,毫无杀气杀机,岂非是柄仁和之剑?”
蒲花却道:“既然是剑,总有其染血之时,何谓毫无杀机?何况,用剑的是人,杀人的也是人。只有人,才有杀机杀气,杀人之心。”
孙半瓶拊掌称赞,却神秘地道:“天地之间,有杀必有和,先生竟能破以剑御人之关,达人剑两分之境,一定会有柄‘仁和之剑’在等着你的。”
蒲花笑笑。
孙半瓶却话锋一转,饶有深意似的道:“天敌剑虽凶,但仍不及魔剑之戾。”
“魔剑?”
——魔剑初出,山河失se;魔贯天下,神鬼皆惊。
孙半瓶道:“不才近观天象,天地间煞气越来越浓,有一道白虎凶光直冲斗、牛之间,那柄魔剑不ri即将出世了。”
蒲花纳罕地道:“什么剑如此至杀至恶,竟能当得起‘魔剑’之号呢?”
孙半瓶叹口气道:“魔剑有影无形,聚天地魔意,掠人世风云,神鬼皆忌。一场人间浩劫,在所难免了。……”
蒲花呐呐地道:“魔由心生,是不是由于人们贪婪、嗜杀的魔xing所致?”
孙半瓶也感触颇深似的道:“天地之事,造化之机,鬼神难测,何况我们这些凡人呢。”
蒲花不免对人们的命运忽然担心起来,不禁追问道:“不知先生可有解救之法?”
“没有。”孙半瓶无奈地道,却又转口道:“如果能有一位正道之士镇有,或许可以暂缓浩劫来临的ri子。”
蒲花感叹似的道:“江湖之大,仇怨纷争,又有几个像孙十七、燕沉鱼、柳淡烟一般的正义之人?”
孙半瓶却像从不曾失去希望似的肯定道:“总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