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眼朦胧中,我发现自己倚在忘川的怀里,坐在水帘洞中。应龙和哮天犬都疲累之极,卧伏在旁边休息,唯有肉包好奇的在洞中闻到闻去。
忘川的脸色很不好,苍白到发青,嘴唇也没有丁点血色。
他伤得很重很重,此时却没有调息,而是静静地任我倚靠着。
我抬头望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堵在胸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曾经以为不熟悉的人,其实足足相对了一千两百年,又分隔了一千年,可是如今回忆起一切,却又有奇异的陌生感横亘在我们之间。
他还是原来的他,我还是原来的我吗?
不过记忆已经被开启,我肯定会慢慢回忆起所有的点点滴滴,在那悠长的岁月里,真的没有其他事情和感情发生吗?而既然我遗忘过,两世人生就好像是不同的两个人过活,除了曾经沉睡的灵魂,哪里还有什么相通之处。
不同的世界认知,不同的性格,不同的选择,那曾经的一场单恋,不成熟的感情,到了这一世会变成如何?我对他,他对我,还是原来的感觉吗?
曾经以为回忆起前生能解决一切心里的疑问,哪知道却有更多的疑问纷沓而来,更令人混乱不堪。于是我决定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因为这一世才是真正的我,未来如何,全应当由现在的我来决定。
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没有彻底脱离危险,忘川伤得那么重,必须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他疗伤休养。这,才是当务之急。
“李天王何时会发现我们已经逃了?”我强迫自己冷静,坐直了身子问。
“不会超过一天。”
“那水帘洞……”
“虚无山,虚无洞,天地的两大造化。”他打断我,“它们的方位不断变化移动,很少有人能找到,此洞和魔族占据的虚无山是一样的。当年洪荒界与上远界界壁出现裂缝,大批妖魔逃了过来,天兵追剿不止,虚无洞被震脱出虚无山,我无意间得识,即运用法术相连,之后方能随意出入。后来,我叛反天庭时受了极重的伤,形神近乎全灭,只好把身体祭养在极炽之处,把魂魄和灵识化为影子迫入虚无洞的石壁宁息。我以为没人会到虚无洞来,没想到它飘荡过妖居地时,不知怎么被你误入。”
缘分还是劫数,我就这样与他相识的吗?
我叹了口气,“我没有用法术呀,后来怎么会随时能找到你?”
他唇角上翘,这回的微笑明显很开心,“我没料到有人来,所以没有隐去身影,而你……小半妖,在石壁前跌了个大跟头,滚了好几滚,额头上的血溅到了我的影子上。”
“血引之术?我还以为那要施法才行。”我假装正经,掩饰尴尬。不过想想真是可耻,原来我当狐狸时也是这么笨的。
“没错。”他点头,笑意更浓,似乎回忆起我当年的狼狈样,很好笑,“不过当时我正在运功调息,一切,就那么水到渠成。”
“你是说……不管我转生多少次,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找得到,你设的结界我也可以随便进入是不是?”
他再点头,但是补充道,“你从没有转生过,严格的说也没有所谓的前世后世。当年你神魂俱毁,全附在一根狐毛上,耗尽了你母亲和两个姨妈的一千年的心血,才再度凝化成人胎,再度出生。”
“这……也算重生。”我低声咕哝,总觉得他说的还是不尽实,“也许这是天意使然。”
他冷哼一声,“世间并无天意,运与劫罢了。”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尽管他很努力的压抑和克制,唇角还是再度溢出鲜血。
一边的哮天犬敏感地站起来,满眼忧虑。
我慌了,且自责。
这是什么时候?不该让他耗费气力说这么多话,应该细心照顾他才对呀。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吧。
我连忙爬起来,反正洞里全是自己人,当下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直接钻到储物荷包里,先拿了几瓶矿泉水、几盒牛奶、几个盆子、一些狗粮及豆类食品出来。
忘川的伤要怎么治,我不知道,虽然荷包中有常用药,却不敢乱用,但他失血这么多,应该补充水分和一些能量。至于应龙、哮天犬和肉包,肯定也饿坏了。
喂他喝了半瓶水,他喉咙一哽,把剩下半瓶水染红了。我心疼得要命,猜想这是他自上回修养千年的重伤外,伤势最严重的一次了。不管从哪方面说,我都得负上一点责任。
看到我眼泪汪汪的,忘川淡淡地笑,“死不了的。”
“当然不能死,你还欠着我一条命。”我用力把眼泪逼回去,用身子挡住忘川,免得让哮天犬和应龙看到他这个样子白白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