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正课的铃声已经响过了多时,秦雨荷和班长鲍培也早就从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但由于任课老师还没有来,学生们便照着习惯依然在大声的朗读课文。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几道高亢的朗读声此起彼伏地在教室里响起,学生们似乎都受到了当前正风靡全国的“狂野英语”的影响,以竭尽全力呐喊出来的声音,来刺激自己大脑皮层的记忆力,达到那最佳的记忆效果。却同时也将徐志摩字词间原本那对于康桥弥淡逾深的绵长思念一扫而空。
共和国刚成立时,思想界和教育界对于中小学语文课程的教育内容论争不休,思想界认为应该从意识形态上入手,对中小学生们加强语文课的思想教育,清除几千年封建思想的残余。而教育界则主张对于国文内容不搞“一刀切”,对于几千年思想文化的精髓予以保留。经过了数年的争论,政府最后决定部分采纳教育界的主张,这才有了民国时期《开明国文讲义》中几篇作品被载入中学语文课本。
作为共和国培育的最初一批人民教师,刘老头是亲身参与过那次大争论的,因此也在日常对学生们的要求中加大了对国文内容的考核。当他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进教室时,读书声戛然而止,所有学生双眼都齐刷刷盯着他腋下那夹着的一叠数学试卷。
刘老头将教案和试卷都放在讲台上,把几个粉笔盒整齐的移到了讲台右上角,拿着粉笔刷轻轻的把值日生本已擦过的黑板再擦得更亮了些,这才拿起粉笔在黑板中央大大的写了“考试总结”几个字。
刘老头转过身,拿起那张考试成绩单来,对着众人扬了扬说道:“你们高一的第一次正式考试成绩,刚才已经出来了,每个人的总分和单科成绩都在这上面。虽然全年级的排名还要等些时间才能出来,但总的来说,我们班这次还算考得不错。七科总分850分,我们班考上了700的就有六位同学,这其中班长鲍培的分数最高:773分!大家恭喜他!“
教室里呼啦啦响起了一片掌声,虽不响亮,却很真挚。
班长鲍培,一个身材不高、脑袋却大的男生,从座位上站起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向着讲台鞠了一躬。
刘老头做了一个停止鼓掌的手势,接着往下说道:“年级上会对这些优秀的同学统一进行表彰,我下面再说一说考试暴露出的一些问题。我们班上同学对于基础知识的掌握程度不够,以致于答题中平白丢了很多分。更有甚者,干脆就只做了前面的填空和选择题,后面半部分全部交了白卷!”
讲台下的学生们脸上顿时显出了好奇之色,都在猜测这个“勇于”交白卷的人到底是谁。
只有秦雨荷知道刘老头所指,刚才陈海冰和刘老头那番对话,她在办公室也听到了。她回过头来担忧的看了一眼时云天,时云天此刻却眼帘低垂,凝视着桌上的课本,似乎不知道刘老头所说的正是他。
“大家都不用再猜了,我想问问这位同学,就算你填空选择全对,所得的分数能够让你及格吗?更何况这一次数学考试的填空题…”刘老头兀自评说着,他对于时云天这次考试结果极为不满,尤其是这大片留空未答的试卷,看上去极其刺眼,就像是在嘲笑着看到这试卷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当初决定破格将时云天招收进来的刘老头。
他决定不再纵容时云天的我行我素,而是要用更加严厉的惩罚手段来纠正。
刘老头甚至已经打算好,按照校规对时云天进行怎样的处罚,诸如请家长、又诸如全校通报批评、做检讨。但是当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翻着时云天填写的试卷,正好看到上面的填空题时,目光便再也不能从上面移开。
填空题的最后一道题目是:已知函数f(x)=x*x+2/x+alnx(x>0),f(x)的导函数是f’(x)。对任意两个不相等的正数x1、x2,当a__时,(f(x1)+f(x2))>f((x1+x2)/2);当a__时,if’(x1)-f’(x2)i>ix1-x2i。
这是有着全国高中考试难题之母称号的黄岗中学题库之中一道堪称压轴的函数题,难度在教学大纲规定的五级分类中为最高的五星加。更加要命的是锦城二高的教学大纲中,要等到高二才会学习导数的知识,毕竟要学习导数必须得先对函数和极限知识有一定掌握才行。也就是说,这次期中考试的最后一道填空题其实是一道不折不扣的超纲题。
据参与阅卷的老师们所说,全年级包括鲍培在内的尖子生们都答错了,既然是一道超纲题,那么整个高一年级七个班四百多名学生无人能将其解出,就是一件极其正常不过的事了。可刘老头犹豫的正是在于这道题—时云天得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