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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倒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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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德长叫住萨哈,第一次忍气吞声,在这广州,还是莫惹事的好。而那人力车,一转眼就去得远了。

“靠右走吧。”德长说了声,萨哈和两侍卫大眼瞪小眼,也只好跟在主卝子身后走进人流。

前方一家装饰精巧的店铺吸引了德长的目光,那横在店铺上的长长招牌颜色鲜艳,画着逼真的一碟烤牛肉,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主卝子,这好像就是西餐厅,洋人的玩意儿。”萨哈总算有些见识。

“去尝尝!”德长也来了兴致,当先举步前行。

店铺整洁优雅,各个桌台都是白绿格的餐巾布,桌上摆着花尊,几桌客人正在饮早茶,没有什么人说话。

“把你们最拿手的菜上来!”等主卝子气度不凡的撩袍子落座,萨哈就大咧咧的喊,几桌客人纷纷侧目,见都是华人,萨哈就瞪了他们一眼:“看什么看?”

穿着青布袍的店伙计颠颠的跑过来,赔笑道:“几位先生吃点什么?”

萨哈倨傲的道:“没听我刚才说么?拿手的菜都上来,牛排、鹅肝,还有那什么鱼酱!总之洋大人吃的最贵的菜都给我家主卝子端上来。”萨哈倒是听说过西餐的花样,他去过上卝海,更见识过洋人的气焰,在这西餐店,就更要客气一些。

听到萨哈“洋大人”三个字,店伙计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几位先生来错了地儿吧?小店不是西餐厅,小店乃是烤肉店,兼卖早点,现在是早点时辰,只有热茶、咖啡、粥、面包、馒头,几位看看菜单?”

德长微有尴尬,咳嗽了一声。

萨哈脑袋转得快,骂道:“不是西餐厅你挂什么洋文?妈卝的,鬼佬给了你多少好处?”洋大人马上变成了鬼佬,反正也不怕被他们听到。

店伙计陪笑道:“这不,这不赚洋鬼卝子的钱么?这西关啊,洋鬼卝子人傻钱多,不赚他们赚哪个?”

“滚你的蛋!”萨哈骂了一句,回身小声问:“主卝子,那,咱们吃点啥?”

德长拿起桌上菜单,点了几样粥和细点,萨哈再转身对店伙计,马上又趾高气昂起来,骂咧咧吩咐这吩咐那的。店伙计心里骂这厮有病,有钱人见多了,就没见过这德行的,还喊洋鬼卝子作洋大人,明显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嘛!

但他脸上赔笑,颠颠的去吧台盛粥拿细点。

皮蛋粥、黑米甜粥倒都味道不错,德长连喝几碗,微微点头,虽是民间小吃,倒也别有一番香甜。

“伙计,结账!”见主卝子吃好喝好,萨哈又大声叫那伙计,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子扔给店伙计,说道:“这是一两银……”刚想说剩下的赏你,店伙计却蹙眉,掂着银子插话道:“这不够吧?”

萨哈大怒,骂道:“老卝子的银子十足十,会赖你不成?”其实他知道这锭银子九钱,而靠打赏虚数从主卝子处揩油卝水是他的拿手好戏,就这一项一个月也能落个十多两银子。不等伙计分说,又骂道:“剩下的赏你,赶紧滚蛋!”

谁知道伙计却较真,说道:“先生,您可别冤我,小的在银号作过,这银子一过手就能掂出个八卝九不离十,您这银子,保准不足一两,最多九钱。”

萨哈心里发虚,色厉内荏,皱眉道:“都说了赏你,赶紧滚。”偷偷瞟过去,却见主卝子脸色已经沉下来了,心下更是怕极。

店伙计却不依不饶的道:“先生,您这是什么话,我这拿了赏钱,要跟东家五五分账,你这不要我自己掏腰包么?”又转头对德长赔笑道:“您,您给评评这个理。”

这吵吵闹闹的,店里客人都看过来,不知道还以为这桌客人赖账呢。

德长沉着脸道:“就算九钱银,剩下的赏你。”

店伙计摇头晃脑道:“这可不行,一分银咱都得算清楚。”

德长微微蹙眉,“那就去拿秤称量!”

萨哈暗暗叫苦,却不敢说话。

店伙计道:“咱习惯用银洋了,店里没秤,这么着,您几位跟我去隔壁银号,泰和银号,那儿有秤,称一称这份量。”又回头喊:“阿二!阿二!你多盯着点,我去去就来。”

德长哼了一声起身,萨哈身卝子冰凉,知道完了,令主卝子丢卝了颜面,可不知道回去要怎么收拾自己了,萨哈可是知道,自己主卝子有多么狠。

店小二领着几人出店,在店门口和那叫阿二的伙计嘀咕了好一阵,更听他说甚么:“有我看着,放心,跑不了!这不银子还在咱手吗?”德长脸色更是难看。

幸好隔壁就是泰和银号,银号伙计倒是极为热心,免卝费称量,最后称得这锭银子乃是九钱一分。

德长沉着脸,在旁边冷眼看他们磨叽,在京卝城,除了跟景祥那次吃了大亏,又哪里遇到过这种事?

店伙计得了实数,倒是千恩万谢的走了,德长沉着脸道:“把碎银子都换成银洋。”萨哈心里一忽悠,只好去柜台将身上碎银子都掏出来,称量换银元。

德长心里郁结,走到银号门口长出口气,突然就是一怔,却见银号招牌旁一人极像瑞四,看到自己马上转身,消失在人群中,看那背影,却真是越看越像瑞四。

德长心里可就翻江倒海了,今日可真是事事不顺,一大早就数次吃瘪,从出驿馆准备乘公交到雇马车,就没一样事顺心,难不成,这都是景祥安排的?故意戏耍自己?

越想越像,说不定那人力车都是景祥手下。

不然怎么会处处碰壁?这世道,还没听说揣着一兜子银子,还到处被人瞧不起的。

可再想想,若不是萨哈不争脸,自己也受不了这窝囊气,越想越气,等萨哈换好银子颠颠的跑过来,陪笑道:“主卝子,咱去哪儿?”德长猛地就是一脚,将萨哈踹出了银号,骂道:“回驿馆再收拾你!”

萨哈被踹的几个跟头,摔倒在街中心,恰好一匹马车慢慢驰来,被萨哈这突然一吓,红棕骏马长嘶一声,又是跳又是尥蹶子,车夫大声吆喝,车厢里却滚落一人,青袍瓜帽的小伙子,手里抱着一硬纸板,那马乱蹦乱跳,小伙子吓得手一松,硬纸板落在地上,他人连连后退,那马在硬纸板上跳了几下,才被车夫拽住、

等小伙子连滚带牌将硬纸板抢在怀里,看着硬纸板上被马踏车碾后模糊不清的字体,却是欲哭无泪,

小伙子乃是《广州商报》的二老板,手里硬纸板乃是明日商报的模板,因商报规模极小,是以不得不租用粤报的印刷厂,小伙子就是要将模板送去印刷厂的。

呆了好一会儿,他转头见到德长萨哈几人正欲离去,马上就跳起来,大叫道:“你们几个,给我站住!”

德长几人愕然回头,小伙子快走几步,就想揪萨哈脖领子,被侍卫挡住,他大叫道:“你们别走,赔钱,快点!”

德长对萨哈使了个眼色,说:“赔他一个银元!”德长也难得这般讲道理了,身在广州,也是没办法。

萨哈不敢违拗主卝子意思,从袖里摸出个银元扔了过去,心里这个心疼啊,那草纸板看来看去能值两个大钱吗?这,这不是被人明抢?

谁知道小伙子却破口大骂:“打发叫花子呢你们?知道老卝子要损失多少钱吗?若赶不及印刷,老卝子不是少卖一期报纸,什么叫商业信誉你们懂吗?老卝子的报纸馆就完了!”怨不得他火气这么大,商报刚刚问世十几期,却因为角度新颖信息全面口碑极好,但这粤报老板所有的印刷厂可就开始刁卝难了,送去晚了,人家肯定不给开工。可倒好,今天就遇到这么件倒霉事儿。

德长皱眉道:“那你说赔多少?十个还是一百个?”

小伙子骂道:“不知道,老卝子不知道,一千个银洋也不够!”

德长终于忍不住火了,只觉得这景祥治卝下的人都是神卝经病,骂道:“滚!”

听主卝子这一说,早忍耐不住的萨哈劈头就给了小伙子一嘴巴,骂道:“睁大你狗眼看看,玩仙人跳玩到爷们手里,你ta卝妈长了几个脑袋?”

小伙子想还手,早被侍卫拽开,一名侍卫更掏出火铳顶在小伙子头上,阴声道:“再他卝妈闹爷要了你的小命!”

看热闹的人群立时一阵惊呼,潮水般向后退去。

“住手!”两名刚刚赶到的黑制卝服巡卝捕见到这场面立时大惊,其中一位马上掏出手卝枪对准德长几人,另一人卝大声吹起了警卝笛。

两侍卫看向德长,见德长微微示意,这才收起了火(和谐铳。

小伙子都快被吓得尿裤子了,这时节见了巡卝捕就宛如见到了亲人,退到巡卝捕身边,指着德长几人道:“官爷,这几个肯定是江洋大盗,是会匪!快抓起来!”

德长冷笑,对萨哈一撇嘴,“拿腰牌给他们看!”

萨哈当下就一脸正容的双手奉出块镂金镶玉的铜牌,拉长音大声道:“一等镇国将军德长奉谕令南下广州!”

可他这庄严气派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此时陆陆续续又有四五名巡卝捕赶到,听先到的巡卝捕说了,都掏枪对准德长几人。

一名黑脸巡卝捕瞪着虎眼问:“有官证么?”

“甚么?”萨哈本以为这些小衙役会倒头便拜,正等着耍威风呢,谁知道那几名巡卝捕商议一会儿,憋出了这么句话。

那黑脸巡卝捕瓮声瓮气道:“你这牌牌上又没有照片,谁知道你是不是偷来的?镇国将军,是甚么?”他们只知道平时见到的上司,都有这巡卝捕证、督员证等,至于真正的大官,他们自然是见不到的,也不知道这些规矩。

萨哈这个气啊,骂道:“你们有几个脑袋,在这儿胡言乱语!我家主卝子乃是睿亲王府三阿哥,钦差听命,随同睿亲王来广州恭迎两宫太后回京!识相的快些滚开!”

谁知道这黑脸巡卝捕一听就勃然大怒,骂道:“王卝八蛋,敢冒充大将军王他老人家的兄弟,你不要脑袋了?都抓起来!”一伸手,后面巡卝捕就一拥而上。

京里这个亲王那个亲王的他们能知道甚么?只知道大将军王的父亲是亲王,这厮冒充亲王阿哥,可不就是冒充大将军王的兄弟?这还了得?

德长气极,一脚踢开过来拽自己的巡卝捕,骂道:“狗奴卝才找死!”

啪啪,就被打了几个嘴巴。

那两名侍卫想反抗,可随即就见到了刚刚驰来的马车上,黑卝洞卝洞的步卝枪枪口,人在屋檐下只好低头,很快被扣了手铐,腰里的火铳也被搜了去。

而一直挣扎的德长可就吃苦头了,被踹了几脚,几乎背过气去。

……

西关分卝局的临时拘卝留室,铁笼子里,德长鼻青脸肿的靠在墙角哼哼,萨哈和两名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无奈。

“小声点!”斜坐在桌旁的巡卝捕不耐烦的喊,更拿起黑橡胶警卝棍走上两步,吓得萨哈急忙跑到德长身边,小声道:“主卝子,咱好汉不吃眼前亏,您,您就小声点,出去再收拾他。”

突然,门被推开,有人拉长音大声道:“总局副总巡官德斌大人到!”

那拎着警卝棍的**马上啪的立正。

而随即,走进来一行人,最前面的一男一女,正是德斌和容色靓丽的郭络罗氏。

德长几人被卝捕来分卝局,局里却是有明白人,知道来广州是两位亲王,而睿亲王则是总局副总巡官德爷的父亲,而既然这人称是睿亲王阿哥,自然就是德爷的兄弟,不敢怠慢,一级级报上去。

报到德斌那儿时恰好郭络罗氏来约德斌去吃午饭,要说在这广州,郭络罗氏倒是如鱼得水,时常就逛个街甚么的,也最喜欢突然跑来巡卝捕局找德斌,无他,这局里人人都知道她是副总巡官的太太,而副总巡官一家与大将军王一家极为亲卝密,这漂亮洋气的副局总太太更是大将军王嫡福晋的闺中密友,是以人人见到她都恭敬无比。

郭络罗氏现今才算真正尝到了高高在上的滋味,在北卝京,在睿王府,可压根就没这感觉。现今她可看明白了,就算德斌最后袭不了睿亲王,可跟着大将军王,这权卝势可不见得就比北卝京作那个谨小慎微的亲王差了。现在她最后悔的就是当初糊涂,跟德长有那么一段孽缘。

现在,她只能加倍对德斌好,而德斌越是疼她,明明知道她失德却毫不在意,郭络罗氏越是内疚。

尤其是从德斌开始戒烟后,气色越来越好,人也精神了,说话也有条理了,有一晚还同她“罗曼蒂克”,主动约她去大戏院看歌舞,虽然知道是大将军王教的他,可郭络罗氏却自也开心的很。

这几天几乎每天中午郭络罗氏都会跑来警卝局约德斌共进午餐,两人越发如胶似漆恩爱无比。

今日中午又约德斌吃饭,谁知道两人还没走呢,就有巡卝捕来报告,说是西关分卝局捕了几个闹卝事的人,其中一人自称是睿亲王府的三阿哥。

德斌当下就叫人备马车去西关,而看着郭络罗氏,他的表情就有些异样,郭络罗氏却是心一横,说:“我也去。”握着德斌的手,轻声道:“早晚也要面对的,是吗?”

“你,你不许跟他走。”德斌有些怕。

听到德斌这话,郭络罗氏心里一酸,几乎哭出声,这世上,还有人能比德斌对自己好吗?自己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吧?握紧德斌的手,用卝力点点头。

德斌这才放心,携郭络罗氏来了西关分卝局。

进来拘卝留室,见到鼻青脸肿的德长,郭络罗氏静静看着他,只希望能早日忘掉那段糊涂日子。

德长噌一下就站了起来,大声道:“德斌,德斌,你来的正好!快,快放我出去!把这些人都抓起来砍头!”

见德斌示意,看门巡卝捕忙去打开铁笼,德长快步而出,一脚就将那看门巡卝捕踢倒,骂道:“给我往死里打!”

萨哈和两名侍卫冲上去就打,德斌忙喊:“住,住手。”可萨哈几人又哪里听他的了?

德长却已经往外走,大声道:“狗奴卝才!那几个狗奴卝才呢?都滚出来!”

郭络罗氏眼里闪过一丝怒色,这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奴卝才,在京卝城就从来不把德斌放在眼里。

“再,再把他们三个关起来!”德斌指着萨哈几个人说,他却是突然想到了景祥阿哥叫自己背熟的《巡卝捕律》,萨哈他们殴卝打巡卝捕,可犯了律法了,景祥阿哥说过,天王老卝子也不能讲情面。

跟德斌进来的几名巡卝捕早就恨得拳头捏的咯吱响,再听局总吩咐,立时一拥而上,萨哈几人被掀翻,出来还没三分钟,又被送进了铁笼子。

“德斌,你疯了吧?”德长等着德斌,一脸不可思议。

萨哈几人更是心下一凛,这七爷,可不是以前的七爷了。

德斌看着德长,颇有点拿不定主意,郭络罗氏凑到他耳边道:“也要先关起来,等查清再说,忘了景哥儿的话么?”

德斌就是一指德长,说道:“他,他也关起来,带相关、相关人等来见我。”

“德斌,你敢!”德长气得肺都快炸了,可听到局总的话,立时有巡卝捕涌上将其按倒戴上手铐,拖死狗似的往笼子里拖。

“德斌,我跟你没完!还有你,骚娘们,你翻卝脸不认人!”被这傻卝子欺负到头上,说你生就生,说你死就死,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奇卝耻卝大卝辱。

听到这小子还这么横,不干不净的骂总巡夫人,一名巡卝捕再忍不住,操卝起警卝棍就照着德长脑袋狠狠来了两下,骂道:“你他卝ma闭嘴!”

德长又气又疼,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见这些巡卝捕凶卝恶模样,再看不知死活的三爷,萨哈几人终于知道害怕了,七爷,七爷这要报仇的话,埋了三爷和自己几个,可,可谁也不知道啊。

“扑通”萨哈就跪下了,对着郭络罗氏跪的,脸色苍白,磕头哀求:“夫人,夫人饶命啊!”

郭络罗氏只是冷笑,心里却快卝意无比。

此时的叶昭,自不知道西关的事儿,正在春色无边的雏菊阁,同一妻一妾两个美娇娃暧昧无比的聊天呢。(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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