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着阿奶,难不成还能想着你?
周芸芸几乎被气乐了,有心刺阿娘一句,又思及自己到底是穿到了人家亲闺女身上,便是连原主都不在意这个亲娘,可终究她不是原主,没有那份底气。
略怔了怔,周芸芸笑道:“阿奶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我既有点儿想头,也该告诉她,好让她身上的担子轻松点儿。再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来,给谁不是给呢?阿奶又不会拿给外人用。”
说着这话,周芸芸徒然觉得自己颇有种圣母气息,甭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起码这话听起来格外得……缺心眼儿。
“你你你、你这个蠢丫头!”周家阿娘好悬没被周芸芸这话给气死,有心反驳罢,一时半会儿还真寻不出话头来,主要是这番话听着虽傻气,却是在理的,除非阿娘豁出去表明自己就是自私自利的主儿,不然还真不好劝。
见状,周芸芸笑得更开怀了,她忽的悟了,对付阿娘最好的法子压根就不是正面杠上,而是说着大义凛然的话,顺便把阿娘气个半死……
悟出了新法子的周芸芸,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没少当着旁人的面,软刀子一把把插阿娘。反正她已经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周家,便是之后胖喵陆续又猎来好些个野味儿,她也劝阿奶别卖了,都腌起来留着过年大家一起吃。
多来了几次后,周家阿娘彻底放弃了,就是每回看到周芸芸时,总是一副“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蠢女儿”的神情。
再往后,周家阿娘却是没心思寻周芸芸的麻烦了。
变天了。
早先,给镇上胡辣汤铺送包子的进项断了之后,周家就失去了一个稳定的进项。好在,先前总算赚了好些个钱,虽说少了进项有些可惜,却也不至于念念不忘的。可之后,天气越来越冷,偏两位堂哥早出晚归的也卖不出去多少糖画、糖块,周芸芸索性让阿奶叫回了两人,只跟着周家大部队一道儿上山砍柴,为即将到来的冬日做好准备。
然而,这一天却来得太快了,几乎转眼之间,就到了滴水成冰的季节。周家门前那四个太平缸里的水,有大半缸子结成了冰。
周芸芸瞧这情形不太妙,回头就催促阿奶再带人去镇上一趟,甭管是炭火还是粮食,能买多少算多少。周家阿奶也瞧出来了,甚至等不了第二日,当天就带上人跑了一趟镇上。并非他们常去的青山镇,而是相隔略有些距离的青水镇。等晚间归来时,阿奶带回来了两大平板车的炭,而里头则藏着好些袋粮食。
就在周家阿奶扫货归来的当天夜里头,外头就开始飘雪了。
“阿奶,您同我说句实话,咱们家的粮食到底够不够?还有炭火。”因着阿奶等人回来得极晚,又不曾在镇上买吃食,因而等外头飘雪时,周家所有人都聚在堂屋里一道儿喝热汤吃饼子。
周芸芸提前煮了一大锅的姜汤,味道说不上有多好,却是热气腾腾的,一碗下去浑身上下连已经冻得麻木了的手脚都开始回暖了。
听得周芸芸这话,阿奶端着汤碗的手略顿了顿,拿眼扫视了一圈,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瞧,才沉声道:“家里的粮食是够吃的,炭紧着点儿烧也是够的,大不了你们相互挤一挤,节省一点儿用。不过……”
这听到前头几句话时,周家人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可一听到后头,却皆面露紧张的望着阿奶。
半晌,阿奶又道:“今年这雪来得太早了。十月初六……搁在往年,这个时候只穿件小袄子就够了,哪儿会冷成这样。我担心,今年这么冷,回头把地给冻坏了,开春要是化不了冻,明年怕是才真正的难捱。”
杨树村这头,下雪不是甚么稀罕的事儿,几乎年年都会落雪,大雪小雪都有,有时候一年下来会下个七八场的。然而,往年多半都是十一月以后才开始飘第一场雪,有时甚至会等到十一月中。
所谓,瑞雪兆丰年,适量的下雪反而能让明年大丰收,可要是过量呢?
周芸芸是不大清楚农村的情况,不过她也知晓,像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一年冷过一年的,至少要等两三年后,才能彻底缓过来。基本上可以这么说,明年的秋收完全不用指望了,后年到底能收到多少粮食,也得看老天爷赏不赏口饭吃。
“咱们家的粮食紧着点儿是够吃的,不过你们最好给我记住,粮食是要吃到明年秋收,甚至要捱到后年的。我不会让你们饿死,可要是哪个管不住嘴巴的人,起了甚么小心思……哼!”
周家阿奶冷冷的目光跟刀子似的,一一扫过几个儿媳妇儿、孙媳妇儿面上。她不怕自己的儿孙闹腾,自家人自家知道,哪怕是看起来最不着调的周三囡,也绝不可能拿自家有存粮这种事情往外头瞎说的,别人那就更不可能,唯一麻烦的就是嫁进门来的媳妇儿们。
尤其是老三媳妇儿!
“老三媳妇儿,你也给我警醒着点儿,别总是惦记着你娘家,能不能捱过去,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你要是敢生那些个小心思,就索性回娘家陪着他们挨饿受冻去,我周家养不起那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