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宰辅沉吟片刻,“文人缺的不是骨气而是缺血性。”
“文人不缺骨气,也不缺血性。”楚定江为了解儒家现状,经常读当代备受推崇的儒士著作,“他们显得懦弱,是因为巴掌还没有结结实实掴到自己脸上!受儒家思想熏陶,注定他们会一步步退让,只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才露出一身倔强不屈的硬骨头。”
所以,他们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话就到这里。”楚定江指头一顿,站起身道,“望你三思。”
华宰辅见他要走,语气急促起来,“我想知道你当年究竟为何离开华氏?”
“因为我不想再将今生今世捆在华氏。”楚定江闪身出屋。
华宰辅注意到他用了“再”,脑海中闪过一念,但旋即又否定。
子不语怪力乱神,华宰辅也是儒家。
他仔细思量了楚定江的话,并设身处地的一想,果然如此!假设他只是个普通士子,如果有铁骑要将自己践踏到尘泥里去,他必定会奋起反抗,可是火没有烧眉毛便会觉得有时间从容去想应对之策。
让宋人感觉到切切实实的危机感与愤怒感,他一个人突然主动隐退肯定不行,还要加上……凌子岳的血,以及大宋的惨败。
凌子岳活着,可能会守得边关安宁,可他若是死的冤枉,以宋人的心态,大部分人不敢将罪责都怪到皇帝头上,而是会一腔怒火泼向辽国,可是心里对皇帝难免会有痛恨怨言。
大宋的当务之急,是要激起宋人的血性,其次是拥立新帝。
而华宰辅只需要在这件事情上泼油以助火势,他拿捏好分寸,上奏为凌子岳说话,然后被牵连罢职,避开这场风波,待大宋亟待人撑起重担时,他再出山……
若不破而后立,就算今日凌子岳打下了析津府,能守的严严实实,来日凌子岳一死,辽人定然会奋起反攻。
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何况是一头疯狼!
把一国之安危,系于一人之身,实在令人忧心无比。
不如把这撑着天的神龟杀了,血泼在宋人的脸上,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天塌下来,若不再奋起反抗,只有等死的份……
“好险峻歹毒的计策!”华宰辅吁了口气。
拥立新帝,华宰辅不是没有想过,可是赵氏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太子不必提,华宰辅一直在逮他的把柄,想找个适时地时机参奏,那多如牛毛的错处,实在让人看不下去。其次是二皇子,他好武,性格刚硬很武将风范,可是疏于读书,做事太冲动。三皇子太小,若是他登基,大宋非得乱成一锅粥,因此一时半会也是指望不上。
矮子里选高个,也就二皇子能将就将就……
华宰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困局,就在楚定江手里轻轻被解开了。
不,他解的不仅仅是华氏的死局,也是大宋的死局!
听说辽国北院大王捉了凌子岳的女人,一直在不断羞辱意图激怒凌子岳,凌子岳会走错这一步,一定有辽国搅合。
而这一局中,无论是辽国、大宋,抑或是凌子岳和他,都是楚定江手里的棋子。
而辽国背后出主意的那人手段也不弱。
华宰辅嗅到了高手过招针锋相对的味道。
想了一圈下来,他踱步到书案前,取过那本奏折轻轻摩挲。
真的,要如此算计谋害一位正直血性的将军吗……
夜幕初临。
街上一些商家维持着皇帝下令普天同庆的余韵,花灯成排,明亮如昼。
楚定江看见前面不远处的摊上摆着牡丹花灯,走过去伸手托起,想起了那日河边安久与华容简的嬉闹。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当如何哉?”华容简呢喃着点亮花灯,丢下一角银子,到河畔将它放下。
此计一起,可能就是天翻地覆,他觉得自己沉寂已久的血液又开始沸腾起来,终于找到了当年冲劲十足的感觉。
那一天,他看见安久与华容简在一处,虽有不悦,却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争!”楚定江声量不大,却铿锵有力,透出哪怕天崩地裂亦不退后一步的悍勇和决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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