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脚步匆匆地跨进了二辅岑重的公厅,理都没有理外头书吏行礼问好,径直便闯进了内里。
“张尚书,怎么这般行色匆匆?”岑重从如山的桉牍之中抬起头来,笑咪咪地问道。
张振没好气地冲着对方拱了拱手,一屁股坐在下来,微微气喘:“千里,这事儿须得重议,你可知道,公告一发,不说别的地方,便是这江宁也有些不稳了。民意汹汹啊,一个不好,便是会出大乱子的。”
岑重笑着起身,从大桉之后走了出来,坐到了张振的对面,道:“张尚书,刑部可是司相公管的,我的手伸长了,是会挨打的。”
张振没好气地道:“我当然去找过他了,可是他不以为然,还把我教训了一番,说什么北伐大业为重,些许乱子,有什么可担心的!”
岑重哈哈大笑起来:“这一下,大家倒都是心齐了。张尚书,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张振摇头道:“据报,公告发布不过三天,厢军已经出现了逃亡的事情,而禁军内部也是不稳。千里,你不要揣着明白装湖涂,这些事情,都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的,一旦出了什么恶性的事件,我这个刑部尚书首当其冲,坐不稳这个位子了。我倒不在乎这个位子,可是要又换上一个他们的人,怎么办?”
张振其实算不得萧诚的人,但是作为前朝的刑部侍郎,北伐是他最为热切的事情,所以在很多事情之上,他是坚决支持萧诚的,如此一来,自然也就被江南派所不容了。
“厢军逃亡也好,禁军不稳也罢,这都是吕文焕的事情,你着个什么急了?”岑重笑问道。
“逃亡的这些人,有不少已经开始啸聚山林,湖泊了!”张振恼火地道:“这不就成了我的事了吗?已经有地方受害了。”
岑重站了起来,冷笑:“倒还真是不嫌事大。张尚书,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这些人,当然是该抓抓,该剿剿!”
“我也想,可拿什么去剿灭这些人?地方衙役还是捕快?抑或是地方上的禁军或是厢军?这不是与虎谋皮吗?”张振道。
“这倒是个问题!”岑重点了点头。“这些人只怕本来就与地方上的这些兵头、豪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依靠地方去剿灭这些人,只怕是越剿越多。张尚书,这件事,我觉得你可以先去找监察院胡屹。”
“那个迂腐先生,找他何用?”张振没好气地道。
“就因为他迂腐,这才好用!”岑重笑咪咪地道:“胡公最想干什么,北伐,收复故土。但凡与此相关的事情,他恨不得双手双脚举起来支持,这些人畏战逃亡,这对于胡屹来说,简直就是能能容忍的事情。说服了他,由他来挑头,这事儿就简单多了。”
“挑头做什么?光喊也没有用啊?”
“挑着他发起廷议,要求兵部组建一支专门的队伍来做这件事情!”岑重笑道:“谁敢反对这件事,你信不信在大殿之上,胡屹能把喷人一脸唾沫星子甚至于拳脚相加?这可是政治正确,谁反对,谁就是别有用心。”
“成立一支专门的剿匪队伍?”张振神色一振:“由刑部来指挥?”
“这你就别想了吧?”岑重一笑:“大家肯定都会争的,不过我觉得,吕文焕不会放手。不过这支队伍留在吕文焕手里,也是可以接受的,这是一个做实事的人。”
“就如此办!”张振振衣而起,“我马上去监察院!”
“张尚书,稍安勿燥!”岑重接着他重新坐下:“这剿匪的事情,你肯定是捞不着的,但你可以去查一查是哪些人在私下鼓动、窜连,甚至于给这些人提供物资,只要你到时候与兵部配全默契,还怕没有功劳可拿?只不过你选人来做这件事,就要谨慎了,别给人拉坑里去了!”
张振连连点头:“军队剿匪,我们刑部探员也不能光站位子不拉屎,放心吧,真有这样的事情,我保证查他一个底儿掉。”
兵部,唾沫横飞义愤填膺的胡屹在吕文焕跟前足足说了半柱香的时间,这其间都没有吕文焕插嘴的机会,好不容易等这位老先生情绪平静了,吕文焕也算是搞明白了具体的情况。
成立一支专门剿匪的军队,便是监察院这位老先生的诉求。
他来吕文焕这里,是寻求支持的。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来枕头。
吕文焕不由得大喜过望。
兵部尚书说起来统管天下兵马以及所有武官们的考绩,可现实情况却远不是那么一回事!
五品以上的武官,倒是由着兵部自己说了算,但一过这个门槛,这个权力就归了吏部。
中高级官员,兵部便只有推荐的份儿没有决定的权了。
而现在大宋的军队状况是怎么样的呢?
顶在前面正和叛军们对峙的,是属于首辅萧诚,二辅岑重的嫡系部队。到了地方之上,那些个禁军,厢军,又有谁会买他这个兵部尚书的面子?阴奉阳违罢了。
唯一的嫡系部队在襄樊之战中,打得七零八落,没剩下多少。
而就连这剩下的一部分,也正在被中部行辕行军总管王柱东拆西补,早就不成气候了。
一个在疆场之上纵横多年的老将军,成了一个光杆将军,这滋味可不好受。
而且吕文焕可没有想过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呆下去。
带兵北伐,光复故土,甚至于以后向辽国本土发起进攻,直捣中京,才是他的终极念想。而要做到这一切,首先他便要有自己的兵
要不然就算到时候他能领兵踏上征途,可将不是自己的,兵不是自己的,这仗,便打得没底儿。
正愁着怎么名正言顺地炼一支强军出来呢,就有人送来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