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谢恩!”趴地叩首,高呼谢恩。
孙淳笑着上前扶起赵敬。
仆从们将车上装载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屋里搬,上好的衣物被褥,精美的食品,琳琅满目的饰品很快便将屋子里填满。
皇后死了。
在赵敬与孙淳在前面笑语晏晏地把酒言欢的时候,她把孙淳送来的绫罗搭在了房梁之上,然后悄无声息的就这样把自己吊死了。
当喝得醉熏熏的赵敬送走了孙淳,回到后屋准备跟皇后继续分享自己的喜悦的时候,这才发现皇后已经上吊了。
赵敬没有悲伤,相反,只有愤怒。
几十年的夫妻情份,这个女人到了最后,不是帮他而是想着坑他一把啊!
闻听消息的赵援赶来之后,这才将皇后从房梁之上放了下来。
这位曾经的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硬梆梆地躺在那些刚刚送来的柔软的被褥之中,身上穿得却是这两年来她一直穿着的破麻衣服,补丁摞着补丁,头上,也只插着一支木头叉子。
孙淳送来了很多华裳,头面,都是按着王后仪制订做的,但这个女人哪怕是死,也没有把这些东西穿戴到自己的身上。
“妾本清白来,亦当清白去!”
这是皇后最后留给赵敬的一句话。
孙淳得到消息之后,过来看了一眼这个女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之后,便拖着怒火万丈咒骂不休的赵敬去了另一幢房子里,然后把丧事交给了赵援来办。
便宜行事四个字,便是孙淳给赵援留下的。
意思便是不管赵援有什么规格的葬礼来礼送这位皇后,他都是同意的,他甚至留下了不少人听从赵援的差遣,他留下的那些钱财,还有这间屋子里的那些东西,足够赵援给皇后办一个很像样子的葬礼。
但赵援却什么都没有要。
他用一卷麻布仔细地把皇后的身子裹了起来。
这麻布还是皇后自己纺织出来的。
外头再裹上了一卷席子。
然后,他就在这间屋子的正中央,让人挖了一个大坑,把皇后葬了下去。
墓碑很简陋,就是一块青石碑面,上面刻了五个字。
曲威蕤之墓。
至于她的皇后身份,赵援提都没有提。
在这里提及她过去的尊贵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于讽刺了。
想来她也是不会同意的。
赵敬恨不得马上就跟着孙淳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甚至都不愿等到皇后的头七过去。
可是孙淳还要去拜会那位卧床不起的太上皇。
承天皇太后专门派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太医来替这位命悬一线的家伙看病。
萧绰自然不是善心大发。
她只是不想赵琐这么快就死去。
差不多每年,萧绰都为派来最好的医师替赵琐诊治,而赵琐的待遇,也比赵敬也要强得多。
至少,赵琐那里,还是有专人服侍,虽然条件也是奇差无比,但那也只是跟作为皇帝这个阶层的人来比而已。赵琐现在的日子,比起普通的辽人,差不多还要好一些。
只不过赵琐在城的另一头。
而在平常,赵琐与赵敬根本也没有机会见面。
现在赵敬要走了,他压根儿就没有跟孙淳提过要去见一面自己的老父亲。
几年都挨过了,这最后几天,却让赵敬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可是他又不敢摧促孙淳。
终于等到了出发的那一天。
孙淳微笑着站在外头,看着盛装的赵敬从屋内走了出来。
穿上了宋王仪制袍服的赵敬,虽然黑了一些,瘦了一些,但总体来说亦是相貌堂堂,到底是当过皇帝的人,顾盼之间,颇有威严。孙淳自忖自己便做不到这一点。
赵援亦是身着紫袍三品官服,他将会是宋国的国相。
此刻就站在门槛之外,看到赵敬出现,他大礼参拜,口中高声祝贺。
赵敬喜笑颜开,弯腰想要扶起赵援。
君臣共患难,同富贵,将来大业成就之日,必然也是名垂千古的佳话。
这一弯,他迟迟没有站起来。
孙淳额头微皱,向前跨出了一步。
然后他便听到了赵敬的惨叫之声。
后退一步,赵敬跌坐在门槛之上,颤颤巍巍地指着赵援。
孙淳眼童收缩,因为在赵敬的胸腹上,插着一把匕首,此刻,只能看到手柄在外。
赵援仍然跪在地上,满手的鲜血,脸上却是极为欢快的笑容。
他慢慢地脱去了外面的那件紫色袍服,露出了内里的皇后曾缝补过的那件旧袍服。
“官家呐,你不能怪我,你要谢谢我呐!”他走到赵敬身边,与他并排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酒壶。
辽军士兵想要冲上去,孙淳却是摇了摇头。
“十五年前,我们两个就并排坐在你王府的大门之前,我告诉你,我能让你当上皇帝!”赵援一边喝着酒,一边喃喃地道:“我做到了。”
嘴里有黑色的血慢慢地流出来。
可赵援还在喝酒,不停地喝,连着那些血,一起往嘴里撮。
“兄弟相争你死我活,这对于我们来说无所谓,但咱不能在蛮夷面前跌了份儿啊!官家,你说是不是?”
血一股股地往外喷,酒葫芦跌在了地上。
“官家,将来萧二郎要是赢了,你还是配享太庙的,你呀,得谢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