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景帝的怒火会蔓延到镇南将军身上,毕竟镇南将军自荐出征也是忠君爱国之举,却不想会引得景帝如此猜忌。方才他们还以为景帝近日对睿王似有不满,可现在看来,此举又似乎多有维护……
帝王的心思,果然瞬息万变,最叫人难以捉摸。
果然,镇南将军也是一惊,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重重地磕了个头,用一种更为谦逊的语气道:“皇上明鉴,末将绝没有那个意思!”
景帝以为不明地轻哼一声,幽深如海的视线复又落回自己那个儿子身上,脸色一沉,道:“睿王,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君洛寒眼波流转,眉心微微一凝,道:“回父皇,正如镇南将军所说,儿臣从未去过边关重地,对于如何领兵打仗更是一窍不通……”说到这里,他蹙着眉头停顿了片刻,就在众人都以为他会开口拒绝的时候,他却接着道:“可是儿臣以为,凡事都有第一次,没有人生来就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所以对于太子的提议,儿臣愿意一试,同时也甚为感激,感激他给了儿臣这个机会亲临指挥千军万马的场面。”
众人微微一怔,都不曾想到,向来沉默寡言的睿王竟也是如此能言善道。
君洛羽心底冷笑不止,如今倒是说得冠冕堂皇,就是不知你君洛寒死在战场上的那一刻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景帝敛了敛眸,似乎正要对他的话做出点评价,却闻他沉着的嗓音还在继续:“当然,儿臣还有一个请求望父皇能够应允。”
“好,你说。”
“儿臣希望父皇能够指派镇南将军同去边关,毕竟儿臣对于战事终究一窍不通,若是贸然前去,怕会败北而归,如此,未免就辜负了太子举荐儿臣的一番苦心。”
依旧跪于大殿中央的镇南将军闻言,身躯微微一凛,连忙向景帝进言道:“皇上,此次出征,臣愿伴睿王左右,一切听从睿王指挥!”
景帝“恩”了一声,面色稍霁,高大的明黄身影慢慢从龙椅上站起:“好,难得睿王与镇南将军有心,此次出征,朕就指派睿王为帅,镇南将军为副帅、从旁协之,将漠渊彻底赶出我天阙境内!”
“儿臣领命!”
“末将领命!”
二人异口同声,但见君洛羽的眼中闪过一道得逞的光芒,而镇南将军似是想到什么,再度出列,跪地请求道:“皇上,末将有一请求,还望皇上能够恩准。”
“镇南将军不必如此多礼,但说无妨。”
对于景帝忽然变化的语气,众人心中惊疑,却完全不敢在面上表露出半分。
“回皇上,犬子容恒已二十有五,在家常常与末将念叨希望有朝一日能与末将一同上战场,末将想,如今也该是时候了。请皇上恩准,此次漠渊一役,能让犬子同行。”
景帝沉吟片刻,突然放声大笑,点头道:“好,好啊!虎父无犬子,既然镇南将军开了口,朕又怎会拒绝朝中多添一员猛将?”
“末将多谢皇上恩典!”
一场战事就此定下,朝中众臣,几家欢喜几家愁。
是夜,睿王府。
书房中灯火通明,窗枢微启,夜风摇曳,吹得烛火左右飘忽,亦是吹落了点点烛泪。
两个男人长身玉立,一袭墨蓝,一袭白袍,袍角轻荡,在幽静的空气中当初层层叠叠的涟漪。
良久,白袍男人徐徐抬眸,轻瞥了一眼身旁男子,嘴角弧光点点,温润浅淡。
这个兄长,他还不了解么?
明明心里已经急得跟什么似的,可是今日,自己不开口,他竟也愣是憋着不开口。
思及此,他嘴角的笑容又更分明了几分,低醇的嗓音缓缓流泻:“三哥今夜前来,可是为了今日朝堂一事?”
君洛萧沉着眉目,闻言,轻叹了一口气:“既然知道当哥哥的不会同意你这个决定,为何还要那么做?”
“哦?”君洛寒挑了挑眉,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可漆黑如墨的凤眸中却分明敛着一团深邃不见底的浓雾,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望进他的眼底,似笑非笑道:“三哥又没提前支过声,本王如何知道三哥心里的想法?”
“四弟!”君洛萧微微有些恼了,眉心拧得更紧,“今日举荐你出征一事乃是太子早有预谋,你明明看出了其中利害,怎么还会傻得钻进别人的套里去?”
君洛寒终于收了满脸玩笑的表情,眉心微微一凝。
良久的静谧之后,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星星点点的落寞与悲哀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