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本就是十分惧怕孤寂,可是他却仍然要将所有人都从自己的身边推走。
这是他的命,现在他放弃了抗争,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
常由走过来,“不要自怨自艾了,有些人看到你所看到的事情只会走开,可是你的眼中却容不下苦难,更加无法忍受别人的悲苦,而正因为这样,那些冷漠的人就会觉得无法忍受你的行为。”
“我只是杀人而已,又何时关心过别人的悲苦了?不要把我想象成那么崇高的人物,到最后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刽子手而已。”绯心大笑,“哈哈哈……神医的传人,你师傅不是想要让你杀掉我吗,现在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恶鬼了,动手吧!”
常由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死的,反而,我会跟在你的身边。虽然听白糖你的身体里面有一个叫做苍白之魂的东西,能够让你不至于死去,但是我相信你还是需要我的。”
“我不明白。”绯心愣住了,诧异地看着常由,“你不是来取我性命的吗?”
“从寂宁塔出来之后,我在世间也走过了很多地方,然而每一处,每一处都是一样的黑暗和无助,那些人挣扎着相互倾轧,没有解脱没有终止,每个人都为了活着,为了更好地活着而不惜一切代价想要站到别人的头。他们太苦了,这个人间就像是炼狱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和以前一都没有改变。但是唯有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光,”常由笑了笑,似乎是怕别人嘲笑他用词的幼稚,“就是光,这整个天地我所见到的唯一的一束温暖的光。”
“是啊,老大,不要赶我们走。”汲圆哽咽着。
“别以为我会原谅你……”曲宁双手抱肩,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林若依从汲圆的身后走出来,她一双美目定定地看着绯心的眼睛,“恐惧并非是罪恶,更不是你的过错,那只是你明白了自己的弱才会有的心理。我们迟早都会了解到自己的弱的。然而一个人的话很容易就会因为害怕而束手无策,但我们可是离得这么近啊,我们就在你的身旁,现在我们无所畏惧。”
绯心垂下头,轻轻地转过身去,他的衣角似乎被水滴打湿了,“跟着我,就是和这天下为敌。死,你们不怕吗?”
汲圆和曲宁对视了一眼,高兴了起来,“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又有什么可怕的?!”
“这世界的美妙,只有活着才能体会,死去的世界没有极乐,也没有地狱,只不过是一片永恒的漆黑……”
“你曾经过你是生而向死的人。这世界上的人谁又不是如此?只要活着的时候还知道自己活着就行了。每个人都是要死的,昨日之日不可留,明日之日不可追,只有今天才需要认真渡过。如果今天我放弃了你的话,以后我一定会后悔的。”曲宁认真地。
绯心诧异地转身,他从来就没有想到曲宁能够出这样的话来。然而看曲宁的眼神真诚,语调轻轻上扬,根本就不像是在假话或者背书的样子。
看起来那些话真的就是他内心真实所想的事情。
绯心的目光飘向了尹贤。
尹贤摊开了双手,“我爹娘都不在了,现在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倒是落得一个逍遥自在。不过在鬼旗营待得习惯了,却无法恢复平静的生活,我还是想要让自己燃烧起来,就像是……就像是蜡烛一样,即便只能烧上一个时辰,那也总比在茅坑里面拱屎的蛆要强得多。”
尹贤的话虽然粗鄙,但是却似乎很有道理,听得汲圆和曲宁两个人连连头。
林若依却一脸绿色,脑子里面略一想起尹贤所谓的“茅坑里面拱屎的蛆”就忍不住肚子里面一阵翻腾,马上就要吐出来的感觉。
看着面前这群人,绯心的心中暖暖的,甚至连被他握在手中的墨血都安静了许多。
“我们都是任性的孩子啊。”
他仰天发出长啸,声音震荡四周,白色的飞鸟从不同的树上扑扇着翅膀飞起来,逐渐汇聚在了一起,排成了一个的队伍朝天边飞去。
那里,西下的太阳渐渐地由耀眼的黄色变成了温润的橙色,只留下轻轻柔柔的光线照在走向远方的六个人。
白糖从一处灌木之中走出来,翻身跳上一条大蛇的身上,御使大蛇支起了身子用手搭在眼睛的前面远眺着。
直到那些人的背影没入了丛林之中,白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许我也应该跟随他们而去,你呢,瓜?”
那条名叫瓜的大蛇似乎听懂了白糖的话,它扭过硕大的舌头,用带着腥气的信子舔着白糖的脸。
“好啦好啦,我不会走的,就在这一直陪着你……真拿你没办法。回家吧。”
白糖有些恋恋不舍地又回头看了一眼,终于不再犹豫,任由大蛇将自己带回到了盘蛇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