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牛犇接过去道:“洛克,代表佣兵界。”不等老妇再说什么,牛犇干脆拦在前面,再度请她进屋。
“......”
老妇没法再说什么,临近门时尤自回头狠狠瞪老人一眼,可见内心之不甘。可惜老人自始至终闭着眼,这番表情也是白费功夫。
不过,周围人全都注意到这点,众人去后压力一松,粗线条的军人没了约束,纷纷胡猜乱想。
“啥情况?”有人好奇询问。
“旧相好。”有人言之戳戳。
“老情人,算旧账。”小托马斯抬高音量,一边拿眼睛去瞅那个老头。
老人端坐纹丝不动,微合双目,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装神弄鬼。”
小托马斯忍不住暗骂,有些担忧的看着那扇关上的门。“这样一帮牛鬼蛇神,牛大一个人搞不搞得定?”
......
......
科比奇教授的医术如何有待验证,但从一些细节能够看出,他在三道杠医院的地位首屈一指。比如这间休息室专门为其准备,虽小巧但足够舒适,茶点齐全,旁边还有张按摩椅,牛犇一眼便能看出,那是来自文明世界的高档货。
把老妇与黑袍请到里面,牛犇随后进来,身后跟着栾平,洛克,还有洛克带进来的朱莉;这种场合,朱莉能加入显然是因为性别优势,进屋后自觉充当起服务生的角色,为大家倒茶递水。
老妇回头看到他们几个,神色又有些不愉。
“他们也......”
“栾营长与洛克是保安公司的原始股东。既然我们要谈索沃尔的将来,他们两位应该在场。”
“保安公司?”老妇一头雾水。
牛犇解释道:“是对索沃尔未来的一点构想,他们两位已决定参与、并为之努力;两位既然来了,很快也会了解到。”
老妇微讽说道:“师座这么有把握控制索沃尔的将来?”
牛犇望着她平静说道:“我不会控制索沃尔。”
自打见到那位霍姓老者,婆婆的情绪就不大对头,明明昨夜已有折服迹象,今天却仿佛换了个人,不仅态度变得强硬,语气更连礼貌都算不上。牛犇不想与之计较,但如果任凭她这样夹枪带棒地挑衅,难免落了气势。
想着这些,牛犇补充道:“假如婆婆指的是否有把握赢得这场战争,答案是:是的,我有。”
“呵呵,你还没有......”
老妇正待反驳,一旁的黑袍忽然加进来,“算了婆婆,师座既然这么说,想必又掌握到更多我们不知道的事。”一边说着,黑袍女人大大方方在茶几旁边坐下,再伸出手邀请三人入座,并且主动表明身份。
“我就是外面常说的那个寡妇,师座可以叫我少君。”
听着这番话,牛犇纵然有所准备,心里仍禁不住一跳,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旁边栾平与洛克更加不堪,愣怔半响不能回神。
不是因为她反客为主,也不是因为对方亲切,纯粹因为声音。她的声音略带沙哑,听着却很有张力,声调柔而不魅,温而不软,言辞语气都透着果断。听过后,牛犇下意识地想要形容一下,回味片刻竟然想到两个不相关的字:耐嚼。
她的声音与爱娃的容貌具有等同效力:听过或者见过一次,都绝对不会忘。
做出这番姿态,黑袍女人已经抬起头,露出面孔,遗憾的是她的脸上罩着厚厚黑纱,纵然以牛犇的眼力也只能看到大概轮廓。
越是这样,人们内心越是好奇,越是想一睹真容。此外还有那只露出来的手,很白,皮肤细嫩,但不像一般女人那样纤细,相反有些宽大,有点像男人。
这就是那个艳名与凶名在外,令无数人、尤其男人谈之色变的毒寡妇?
值得一提的是,毒寡妇历来深居简出,关于她的传言无数,能够证实者极少,甚至连见过她的人也没几个。比如栾平与杰克,一个是响当当的黑帮头子,一个在佣兵界享有盛名,两人在索沃尔混迹多年,但都没见过毒寡妇的面。今天见到,两人才知道传闻并非全部都是假的,毒寡妇的确能让男人为之神魂颠倒。
幸好这时候朱莉端来茶水,让人有机会调整心态。
“我这次来有些冒昧,希望师座不要见怪。”说着从朱莉手中接过茶来,毒寡妇客气地道了声谢,接着撩起面纱轻啜一口,露出同样洁白细嫩的肌肤,与两片嫣红的唇。
咕哝一声,或许是两声,栾平与洛克咽了口口水。
太诱人!
毒寡妇的外貌或许够不上倾城倾国,但其言谈举止每个动作都透着优雅与端庄,高贵但没有丝毫傲慢的感觉,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仿佛天生,让人实在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在混乱世界闯荡多年的女人,而且是个寡妇。
所谓三巨头,说白了就是土匪头子,与栾平的差别仅在于部下多寡,实力强弱,哪有什么真正的贵族范儿。这样的人,平时在民众面前做做样子,端一端身架,大家都能做到,可要是真的上台面,立马就会暴露本色。毒寡妇显然与别人不同,简单的几个动作和几句话,无一不让人怀疑她是否出身于贵族之家,要不就是受过高端教育。
但那必定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难得的是,在星盗世界混这么久,毒寡妇并没有被江湖染缸同化,也没有因为艰难而放纵自己,依然能够保持本色——假如这就是其本色的话。想到这些,大家心里都忍不住叹息,星盗毕竟是星盗,索沃尔毕竟是索沃尔,无论毒寡妇有着怎样辉煌的家世,此刻只是个艳名远播的寡妇,而且与黑帮头子待在一间屋子里。
想着这些,洛克竟然又想咽口水。他明知道这样不对,也清楚自己这样的表现等于示弱,可偏偏就是控制不住。对他这样一直在黑暗世界打拼的雇佣兵来说,高贵与端庄就像毒品一样诱人,像新的世界一样新鲜,无论如何提醒自己、甚至在心里痛骂,都抑制不住要想入非非。相比之下,旁边的栾平情形稍好,但也需要暗暗咬牙才能压制冲动,避免当场出丑。
毫无疑问,两人这样的举动令老妇大为恼火,本来态度就谈不上重视,如今更多了鄙夷与不齿。可是当她转向牛犇,发现这位更年轻的男人神态平静的时候,心里又添了许多不忿,暗想这货一定是在强装,少君的魅力哪个男人抵抗得了。
“夫人的勇气叫人钦佩,哪能见怪。”牛犇开门见山问道:“夫人这次来,是否已经有了决定?”
“师座只手扭转乾坤,不止勇气让人惊叹,智慧更是少有人及。”彼此都算得上真诚的赞叹,毒寡妇并不打算这么快进入正题,问道:“师座的那位朋友,情况如何?”
“还在抢救。”提到福生,牛犇止不住心有些乱,语气显得有些生硬。
毒寡妇诚恳说道:“如果需要什么帮助,比如药物之类,师座尽管开口。”
牛犇叹了口气,说道:“谢谢。先看吧,至少等手术结束才能知道。”
毒寡妇柔声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师座不要太担心了。你的那位朋友既然能杀死双星,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死神收走。”
牛犇听出言外之意,摇了摇头:“福生只是普通人。昨晚能够活下来......很走运。”
毒寡妇微微一笑,说道:“除了师座,谁又敢说自己稳胜黑榜中人。”
不得不说,毒寡妇绝不是那种徒有其表的花瓶,简短几句问候便把双方关系拉近不少。站在牛犇的角度,虽然明白那些只是客套话,内心仍比刚才放松,之前问话时的锐气自然也被消除。
就在大家以为交谈会朝“拉锯”方向走的时候,毒寡妇把手里的茶杯轻轻放到桌子上,低着头轻声道。
“之前婆婆告诉我说,师座已经进军孤山?”
“......没错。”牛犇不太适应这种转变,语气虽硬,坚定的程度却有些不够。
“还能挽回吗?”毒寡妇低垂着头,姿态看起来无比柔弱。
“箭已离弦,哪有收回的道理。”牛犇深深吸一口气,语调慢慢变得平稳。
“可是师座这样做,等于刨了我们几个的根,一边还要谈回归,岂不是强人所难。”毒寡妇
“唯有绝了后路,才有可能面对现实。”真气在体内流转,牛犇彻底平静下来,淡淡说道:“冒昧问一句,假如我们不来,索沃尔一直这样不变,夫人愿不愿意?”
这是一句击中要害的话,毒寡妇立时陷入沉默。
端庄,优雅,高贵,这些特质使得毒寡妇与众不同,并且成为她的武器,但也因此暴露弱点,被牛犇牢牢抓住。
闯荡这么多年,毒寡妇没有被改变,分明是在刻意保持过去,既如此,她又怎么会喜欢做星盗,怎么可能满足于牛犇所言的现状?假如她真的有过显赫身世,如今这样的生活该如何解释,为何会发生?无论当中有着怎样的曲折,可断定的是,成为索沃尔三巨头之一只是毒寡妇的一个阶梯,一个继续“向上”的台阶。
听明白牛犇的话,栾平等人暗自赞叹,同时不禁对毒寡妇产生怜惜,有些不忍心看她那低头无助的样子。
良久,毒寡妇才又抬起头,望着牛犇幽幽叹息道:“师座生具慧眼,实在叫人佩服。但也真的是......铁石心肠。”
前面的话很正常,后面那句却令气氛大为改变,旁边的栾平与洛克面面相觑,心里止不住生出“进来错了”的念头。
牛犇倒没有像他们这么想,平静说道:“我相信,夫人如果能推动索沃尔回归,得到必定比失去的多。”
毒寡妇嫣然一笑,孤苦辛酸的印象荡然无存,隔着面纱依旧能偶感觉到温暖:“那要看师座的回归方案是怎么样的。”
牛犇说道:“正想和夫人解释。”
“先等一下。”
摆手拦住牛犇,毒寡妇继续笑着说道:“我怕师座的计划过于诱人,听了就会忍不住想加入,所以......有些事情要说在前面,还有些问题想要先问。”
看似赞美,牛犇却从中听出几分寻衅的意味,微微挑眉:“请说。”
毒寡妇缓缓说道:“首先,我已经联合泰坦与铁骑,下令军营立即出动,增援孤山。”
这是意料中的事。牛犇并不觉得意外,点头后说道:“站在你们的立场,理所当然该这样做。换成我是你,昨夜之后应该会派精锐到医院来,看能不能击杀主将。”
毒寡妇幽幽说道:“那样的话,我担心再也不能与师座坐下来商谈。相信泰坦有同样的顾虑,只是还没有下决心过来,当然,也可能是他还不知道师座仍在这里。唯有铁骑极力主张加大搜捕力度,甚至建议要全军主动。”
留意着牛犇的神情变化,毒寡妇继续说道:“铁骑这样做,我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双星已死掉,决心要与姬鹏捆绑在一起,与师座斗个你死我活。”
牛犇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毒寡妇无奈说道:“师座难道一点都不担心?还是对自己的部下太有信心?”
牛犇轻轻摇头道:“担心没用,为什么要担心。至于信心,鬼见愁一战,我们一百破三千。”
事实比任何话都更有说服力,毒寡妇无奈说道:“攻坚与野战不同,我们几个在孤山经营多年,对那里的防御也很有信心。”
“那就打过再说。”小托马斯不在,牛犇红脸白脸一块儿唱,神情淡淡说道:“讲句得罪夫人的话,你们没有真正懂得用兵的人,甚至没有懂得兵的人。”
“你说话客气点!”纵然对面坐的可能是征服者,老妇仍看不惯牛犇如此嚣张。
毒寡妇倒是没有生气,反而提牛犇开脱:“师座说的是实话,实话通常不客气。不过有一点师座讲的不对,我们不是找不到好统帅,而是不能用。”
牛犇心头微动,无端想起门外那位霍老先生。除此之外他还想到,即使真有将才被发掘出来,三巨头势必因其发生争夺,赢了的人固然高兴,输掉的却要担心被人夺走军权,接下来不用说,各种为难各种绊子,纵使神人也难发挥。
毒寡妇无奈说道:“我们自己人不能用,反倒外来的没有顾忌,结果导致更大麻烦。我想和师座说的第二件事情,现如今军营被姬鹏人保持,已经快要脱离我们的掌控。”
看成石破天惊的内容,牛犇反而不像之前那样吃惊。
“正常。”
“正常?”讲话没能起到应有的效果,毒寡妇大感意外,同时又很失望。“师座连这都算到了?”
“不是算到。只是不奇怪。”牛犇的回答不够明了,所幸还有解释:“你们连战连败,士气几乎跌到零。姬鹏国势强大,带兵又不像你们的人那样胡来,收服军心有什么奇怪。另外我想提醒夫人,大厦将倾,下面的人都会想办法寻找出路,眼下的局势很明显,无论跟着姬鹏人、还是投降联邦,都比为三巨头卖命强。照我想,姬鹏教官只要稍稍许些承诺,你们的那些士兵就会变成姬鹏帝国的外籍军团。当然,姬鹏帝国有他们自己的规矩,我不知道姬鹏教官会不会这样做,或者干脆空头支票,哄骗来为一时之用。”
听了这番分析,老妇忍不住暗自叹气,毒寡妇却把目光转向栾平他们,轻声道:“就像离队他们做的那样?”
栾平神情微变,洛克轻挑双眉。
“不一样。”
牛犇平静地摇了摇头,说道:“联邦与姬鹏帝国完全不同,我与姬鹏教官完全不同,更关键处在于,我与你们商谈的事情、承诺的内容会以公文形式发布到全世界,有成百亿双眼睛监督。”
稍顿,牛犇继续说道:“夫人心里有疑虑,我可以理解,但我想提醒夫人,联邦军队渡河已经成功渡河,最多一周便可围城。”
这番话称得上石破天惊,但又在情理之中,连日来星盗的守河部队纷纷放弃阵地退回索沃尔,已注定无法阻碍联邦军队渡河,只不过没想到时间这么快。
牛犇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而且他知道,联邦军队虽然过了河,情形却不是太乐观,而且围城与攻占不同,假如三巨头决心死守,还会有很大波折。
以栾平等人的见识想不到这些,听后不禁面露喜色,为自己当初的果断感到庆幸。毒寡妇再度陷入沉默,良久才说道:“了解回归计划之前,我能不能对师座提一项要求?”
“当然可以。”有希望在三巨头当中打开缺口,牛犇心中抑制不住喜悦,“商谈,就应该是你来我往,凡事商量着来。”
令牛犇没有想到的是,明明已经无路可退,毒寡妇竟然变得强硬起来,神情气势都发生变化,坚定,不容置疑。
“我的这个要求,不能商量。”
“呃?”牛犇感到意外,本已放松的精神重新收拢。
“我的要求是......”
先是深深吸一口气,毒寡妇忽然抬起手,一把掀掉脸上的黑纱。
惊呼声四起。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