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臣便恭敬不如从命咯!”窦婴倒也爽快,恭敬一番,便坦坦荡荡的安坐了下来。
待得窦婴坐定,气氛却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寂。窦婴不说话,阿娇也只是兀自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半晌,窦婴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道:
“娘娘,老臣今日来此,是特特向您辞行的!”
闻言,阿娇倏地抬起头来,双眼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早已老迈不堪的窦婴,沉声道:“窦老侯爷,可是已经想好了?”
“臣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窦婴闻言颔首道。
“不后悔?”阿娇道。
“绝不后悔!”窦婴目露坚定的沉声开口道。
“好!本宫就在此为老侯爷您践行了!预祝侯爷带领窦氏一族平安回返故里,从此远离朝堂纷争,静享安宁富足!”阿娇举起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以茶代酒,阿娇敬老侯爷一杯!”
“谢娘娘!”窦婴遂也拿起案几上的茶盏,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双眼迷离,仿若神游太虚般,悠悠叹道:
“不瞒娘娘,自太皇太后驾鹤西去以后,不,不对,应该是自她老人家身体每况愈下,渐不理政之后,我窦氏一门的处境便愈来愈尴尬。先有田鼢欺凌,后又有新兴权贵家族的觊觎。臣早已是感到万分疲惫,亦知,窦氏一门的败落已成定局,恐无力回天了。可是,当娘娘您使人传口信来,提出要臣率领窦氏众人一起返乡隐世之时,说实在的,臣的心中可真是接受不了哩!心中愤懑,却又不得发泄舒缓,整日里是寝食难安。只到……只到那卫青大败匈奴得胜回朝,被陛下封为大将军,还荫恩了其三个儿子统统封了侯,臣才如当头棒喝,豁然清醒!”
说到这里,窦婴自嘲一笑,黯然道:“唉,属于我们窦氏一门的时代随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故去便已经远去了!如今的朝堂,是卫青这些新兴外戚权贵的天下咯!我们窦家要是再不识相点早早离开,保不齐,便会碍着了哪位风头正劲的贵人的眼,惹来什么杀身灭门之祸咯!到时候,那可是想要明哲保身、全身而退都不行。倒不如,就此抽身离开,还能保得子孙绵延,安享富足。至于富贵权势,也就不要再奢求了吧!”
阿娇淡淡瞥了一眼窦婴,眼中满是赞许:“窦老侯爷说的很是,本宫深以为然!”
声音一顿,又道:“只是,老侯爷也不需太过伤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世间万事万物皆是盛极而衰,有起有落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永远不败落于这天地间。窦氏一族,因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而兴,如今她老人家早已不在了,你们也要懂得看开点儿才是!为今之计,窦氏一门唯有远离京城的权利漩涡,方能保得一族平安。至于那些荣华富贵,也只有有足够的命数时,才能去享用不是?眼下,咱们还是想法子先长长久久的好好活着才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