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科娃赶紧抱起胳膊,想要把小本子收回口袋里,可是她的动作到底没能躲过那个好奇的声音:一只灵巧的手飞也似一把抄走了小笔记本。尤里卡·瓦西列维娜·亚历山德洛娃偷袭了疏于防备的步兵营长,然后就伸长了胳膊把本子举到了一边。虽说崔科娃的胳膊比她长,身高也比她高,但是就是怎么也夺不回来。米娜拼命地想要闪开挡在眼前的那团棕se的短发,声音也有点惶急了:
“不许看!——快还给我!”
可是呢,亚历山德洛娃也不知道是真的毫不在意,还是故意要捉弄她,她不但没有罢休的意思,反而还用她那只要不唱歌就荒腔走板的声音大声念了起来:
“····让人民的愤怒像波浪
势不可挡滚滚翻腾!
进行人民的战争,
神圣的战争!”
崔科娃赶紧阻止:“别!别念!”
“神圣”这个词倒不是传单和报纸教给崔科娃的——这个词是牧师和修女们嘴里常说的,旧帝国的军队里面有许多神职人员为士兵们做弥撒,讲些神圣的天父嘞,神圣的圣母嘞,神圣的沙皇嘞····等等等等。现在革命了,这些都不神圣了,只有人民是神圣的了,用这个词也就····
“唔···这是你写的诗嘛?”亚历山德洛娃笑嘻嘻地转过头来,“写得很不错呦!”
“诶?真的吗?····”因为遭到了出乎意料的夸奖,崔科娃一时间竟然停止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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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给我水!——水!”
“莎弗朗尼亚嬷嬷···请你··请你平静一点····”
“啊啊啊啊啊!!!!头!头要裂一样!····”
“请千万忍耐···”
车厢里面充斥着病入膏肓的女xing痛苦的惨叫声,搅得人心神不宁。眼看着情同姐妹的教友受着高烧和头痛的折磨,安杰利娜修女心如刀绞——莎弗朗尼亚修女脸上的皮疹说明了事情的严重xing:斑疹伤寒,这种由虱子传播的急xing传染病现在是红白两军共同的敌人。在合用的大内环酯类和四环素类抗生素发明之前,这病极其棘手。
“上帝呀····”安杰利娜修女终于承受不了这一切,倒在一边伤心地哭泣起来,“为什么要让虔诚的姐妹承受着一切呢····”
一个面se和善的牧师叹了口气,用低沉的声音安慰她说:“····莎弗朗尼亚嬷嬷···是上帝所钟爱的人,她将先于我们蒙召而去····”
不管这些神父修女们对病人的关怀多么的真诚,他们的治疗方法实在没什么科学可言——为了让病人平静下来而用力按住她,只会让虱子有机会传播到更多的人身上。当然,这也算是情有可原,现在这列火车上别说药品,就连干净的水都找不到,这一票神棍当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照顾病人。
“牧师···嬷嬷们···”一个穿着镶金边制服的军官拉开门冲了进来,“红脑壳好像要进攻——你们最好也带上武器,虽然我们子弹不多···”
“不···不行····”安杰利娜满脸是惊恐的神情,“上帝说过····”
“‘不可杀人’——这我知道,”军官不耐烦地说,“但是现在是有人要来杀你····”
“不··不行。”神父用虚弱地声音拒绝道,“嬷嬷们一直在修道院清修····用不了凶器····”
军官的脸seyin沉起来:“那好罢——不过至少,留下东西用来自杀,红脑壳可都是些无法无天的人····”
光是这一句话带来的恐惧就足以让未经世事的修女们吓得面如土se都作筛糠了——她们多在修道院里呆了少说也有几十年,完全不知道地星有多危险。光是让这些宅女离开熟悉的封闭环境就是一件颇为残酷的事情,何况还要面对jing灵史上最残酷的阶级战争。安杰利娜似乎完全被吓呆了,坐在原地不知所措,过了半晌,她才恢复了平常的理智——所谓理智对她而言就是把一切交给上帝,于是抓起胸前的十字架,轻声祷告起来:
“万能的上主啊····你是我的盾牌,我的救主····你的手给我们面包,你的神威庇佑我们····请您快点结束这一切吧····”